微凉的夜风拂过皇都,一盏盏宫灯燃起,荧黄的光晕柔和了夜色,如同深陷温柔的梦境,潜藏旑旎的情事。
流丹穿过灯火摇曳,步履轻盈地叩响椒房宫内殿的宫门。朱红色的宫门之上,遍野牡丹怒放。奢华的金粉一层层、一叠叠细细密密勾勒着国色天香,富丽堂皇。随着一声娇侑的:“进来。”牡丹霎时从宫门开进了殿内。
流丹碎步走近牡丹纹壁镜前,站定,拿起牡丹梳轻轻抚过花贵妃的三千青丝。镜中倒影着花贵妃的倩影,她已穿戴好了装束,果然同白日一般无二。只是颜色更淡了,由鹅黄褪为月白,软云烟的轻纱倾泄下来,同这锦绣繁丽的宫殿相称,天上人间。
“娘娘今日想束哪种发髻?”流丹语调轻快,显然心情极好。
花贵妃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半晌答道:“不必了,你替本宫理顺便好。”
合着今日的打扮,本应束个飞天云鬓最为妥帖,只是她方才镜中相望,只觉高处不胜寒。大户人家柴米油盐样样精挑细选喂养出来的小姐,烟火气息只怕比常人更深地烙在骨子里,流在血液中,怎么学得来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流泻这三千青丝,是俗世的美,是小女儿的娇态,是她留给自己心寒过次次女为悦己者容的自得自慰。
花贵妃复又取过胭脂,打开,指尖沾了沾,清雅的芬芳从指尖沁到肌肤里,红润的颜色,细腻的触感,不知到底是胭脂,还是这花季里盛放的酮体。
流丹抬头,笑道:“娘娘今日别致的好看。”
花贵妃浅笑,正欲答话,却听得前殿一阵喧闹。流丹抿口笑说:“想来已近成时。莫不是陛下想念娘娘,唤人早些来接。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出去瞧瞧。”
花贵妃点头应下,低落的心情稍稍好转,笑意见深。她在镜中看着流丹轻巧地跃出去,很是雀跃的样子,心思婉转,不禁想到流丹自小同自己一起长大,两人如同姐妹般,虽有主仆之分,流丹从不觉委屈,日日尽心照顾她、怜惜她。深宫之中,多亏有流丹,才在人情冷暖估摸出几分家的味道。
思即此,她又冷下脸。哼,花家。当初先皇逝世幼帝登基时,朝野呈三家之势。墨家是百年世家,代代的精忠英雄;明府借太后擧上了皇家高枝,鱼跃龙门不说,还送了嫡子明轩并墨府独子墨清成了陛下伴读,圣眷不断;而她花家,学明府的花样,一纸婚书送她入了最无情的帝王家。后宫里谁不是花一样的年纪,做着花一样的梦。当年陛下一把同心锁,一曲牡丹亭,锁住了女儿家最美的年岁,留住了最甜蜜的情感。如今他一步步君临天下,不知是哪一天,墨家倒了,墨清来了;花家苟延残喘,她不得不在深宫左右逢源。年少轻狂的爱情一点点荒老,爹爹的帖子一封封冷得她心寒。此刻,她顺手将青玉簪子插在青丝里,扶了扶,见它稳稳地端着,微微一笑,殊不知自己能回到开始,还是己走到尽头。岁月如水,身不由己,随波逐流。终究不再是初到皇宫时的花雅儿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花贵妃刚想唤声“流丹。”蓦地回过味来。后宫,宫女的脚步声总是轻柔的,太监们虽急些、重些,也断不会如此肆意张扬。她心中浮上一个念头,欣喜地微红了脸,便起身小步跑向殿口,又不时注意身上的饰物,于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龙浩天刚进殿门就抱了美人满怀。
他笑了笑,捏捏羞红了脸的花贵妃挺翘的鼻尖,打趣道:“冒冒失失,幸亏遇上的是朕。若是爱妃失足跌进了旁人怀里,朕一个吃醋灭他满门,爱妃从此可要背上红颜祸水的罪名了。”
花贵妃将脸深深埋进龙浩天里,柔柔的声音混着帝王身上特有的龙涎香,闻之醉人:“臣妾能辨出陛下的脚步声。”她更用力地环住龙浩天,“陛下许久禾来了。椒房宫日日脚步匆匆,却都不是陛下。”她抬起头,眼里几分含情几分伤感,“臣妾本不想像个怨妇般念什么滳泪梧桐,可是,”她低下头,“心里念看的,是比见不着的更让人惦记。”
这话里的落寞勾起龙浩天难得的柔情。他搂紧花贵妃,轻轻拍着她的背,带着她一步步走入宫中。
一步踩着一日的回忆。
“朕确实许久未来过了。”龙浩天感叹,似在回想。
五年前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娶了花家的姑娘。他在皇宫之中,选不得什么倾国倾城,只听说京城花家的女儿举世无双,又暗中调查,发现花家虽还跻身一流世家,这一代其实已显颓势。这样的人家往往贪心不足,痴心不改,渴求颜面,为了虚名无所不为。待到他想弃子时稍微一激便会露马脚,任他翻云覆雨。更重要在于花家一有人脉,二无威胁,正是韬光养晦的好时机。如此合计,他便以皇后之礼迎娶花雅儿,又装出恭敬又不甘愿的模样只封了花雅儿贵妃之位。一幅情深,躲过了墨家明府的进言,又力显花府的威势,真真八面玲珑的好算计,让年少的他得意许久。
更得意在于皇后墨清,他邪邪坏笑,那是空手套白狼的活计。
花贵妃面上伤情,暗里时时注意帝王的神情举止,见他实在高兴,心下松了口气,果然哀兵之计最宜柔情似水。
她从龙浩天怀里轻轻脱开,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陛下今夜亲临椒房宫,臣妾喜不自禁。”
龙浩天低头看她,见她同白日一般无二却更显素洁高雅的打扮,轻笑一声,慢慢地,一点点,凑近她淡色的唇。
花贵妃只觉唇上一热,随即就被含在一片火热中细细吮吸。她闭上眼,大脑连同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叹息混着难言的快感席卷,理智脱笼,回忆被浓烈的情感吞没。
“朕的爱妃,只有国色天香的牡丹才能相配。雅儿啊雅儿,朕何其幸运,花前月下的良辰美景、赏心悦事,你翩然而来,它们也就悄然而至了。”
至此椒房宫日日盛放牡丹。它被华国最尊贵的人许诺给她,桌椅床榻,亭阁楼梁,一笔一笔,一朵一朵,盛放着她的年华,他的宠爱。她曾亲手一点一点,抚过入骨的雕纹,年轻的心,一片一片,塌陷在炽热华丽的甜蜜里。她受宫妃拜见,受天下诛笔,受如今墨清所有特有的恩典。她也曾飞扬,也曾年轻,也曾燃放。只是不知何时起,燃着燃着,突然只剩一个人的寂寞了。那个和她相约花好月圆的男人,哪里就寻了只九天之上的凤凰,
啊,她怎么忘了,皇后固然是国色天香、艳压群芳的牡丹的,但皇后更是涅槃重生的凤凰,凤凰于飞,龙凤呈祥。九天之上的境界,又怎会是小小的牡丹能登临的。
就连椒房,也是花的精华,是牡丹的温室。从此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再不见良人。
一滴泪悄然划过。陛下心狠,怎会不心狠。封后大典,父亲一纸书信,破了三年的温水煮青蛙,灭了三年天真的期待。字字诛心之痛,谁又知椒房宫盛放的牡丹,沾了多少离人泪,才会终年不败,入木三分,华贵的活着,如同静默的死亡。
“怎么哭了?”龙浩天结束了长长的一吻,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花贵妃咽下漫上口头的苦楚,强力娇笑道:“臣妾高兴。臣妾记起,陛下同臣妾的成亲之礼,可不就是在椒房宫?”
龙浩天思索片刻,笑道:“果然你们女儿家记得深,是了,可不是在这里。”
他站起身,如同五年前的模样,做出醉了酒的样子,满脸春风,摇摇晃晃走到花贵妃面前,将她身上的轻纱一层层解下,花贵妃红了脸,轻推他的手,“没这么快。陛下先掀得臣妾盖头。”
龙浩天失笑,凑近她深吸了口气,“朕记得。一身牡丹红喜服,掀了盖头,底下是花容月貌的容颜,朕凑近一闻,花香袭人,当时还笑说了一句,嗯,是花家的姑娘。”
花贵妃也笑,眼里闪过一丝沉痛,“早知陛下要来,臣妾就换身红艳些得。今日这身,流丹说好看,臣妾到底觉着太素。”
龙浩天打量片刻,道:“你确实适合艳些的颜色,给这灰暗的皇宫添色,朕一直很喜欢。不过流丹眼光也不差,今、夜、很、美,花、好、月、圆。”
他刻意放慢语速,热气喷在花贵妃面上,将她一步步推向床褥。
“当年,这里,”他调笑道:“鸳鸯交颈的华被,底下满满的花生、桂圆,朕美人在怀,又恨又爱自己一时脑热的安排。千金一刻的春宵,居然先费时扫落它们,才和你春风一度。今日,”他解开她的内衣,雪白的胴体在红艳的宫殿中愈发诱人,“朕圆了自己的遗憾,也许诺你的落寞,”他将她推倒在床,“朕对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花贵妃潸然泪下,哽咽着应了声好,红绡帐下,鸳鸯卧暖,夜色生香。
PS:我不写BGh,所以期待墨清和龙浩天吧哈哈哈,其实应该也不远了。
另,这几章都是花贵妃的故事,看标题心烦又懒得起名,所以以后不写了。
忙了这么多天,断更,今天真的码了3000多字,原谅我吧。卖萌:*罒▽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