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年前就认识的,你没有印象了吗?”
苏荟俊美的脸上浮现起几分严肃来。
“是吗?那时候我初中刚毕业,交际圈很窄,而且我本人是个社恐,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家里,保持零社交,应该没有你这样的土豪朋友吧吧?”
他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
“2015.6.19,也就是四年前的今天,我在逛天涯论坛,看到一条很有意思的留言。在13月,星期八,第25小时,第61分,你也许会有点欣赏我。”
“我当时就想,要多么有趣的灵魂,才会发出这样的喟叹呢。后来我加了她的微信,我们一见如故。”
“2015.8.26她生日,我问她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她说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十五岁,如花一般的年纪。小女生不是都喜欢漫画、发卡或者巧克力吗,她怎么都无欲无求呢?
“十五岁那一年,我的生日是潦草收场的。其实我想如果上天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生日上许愿的话,我是不会太贪心的。我希望,每年过年我亲爱的人啊都平安健在,我们一起围炉夜话,吃团圆饭。”
“对,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苏荟有些激动的地搓着手,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江榄菊摇摇头:“那一年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再去回忆。这个地方很痛,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苏荟笑了笑,有些苦涩:“ 后来你看到‘市散灯收人语静,梦回酒醒夜寒深’,问我是不是写得很好,那张配图是不是很有意境美。我没有说出口的是,在我曾经那个废弃的小号里,头像用的是这张图,而签名用的是这句话。”
江榄菊看着他,眼神有几分恍惚,也有几分认真。
“苏荟,你一个学理工科的难道不知道概率这个东西吗?这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而且苏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很清楚这点。你们富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玩弄别人的感情。”
江榄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重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歇斯底里地吼出最后一句。或许在苏荟请她喝咖啡时,或者在他说他们之前是朋友时,他有几分真心的吧。
只不过她不愿承认罢了,她还陷在那段有林嘉树的旧时光里,没有出来,也不想出来。
说到底,在这庸庸扰扰的红尘中,她也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大俗人罢了。
苏荟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只是说: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吗?你说过的,毕业后想来我们公司工作,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榄菊被他说得没脾气了,于是道:
“哇,你是HR经理吗?一句话就能让我入职,都不用走流程了吗?我要是那么华丽丽地空降了,我还不得被公司同事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啊!而且我知道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好吧,那我这里为你留一个位置,欢迎你随时过来。”
“我可不喜欢总占人便宜。”
“那我再占回去就好了。”
………
“二流子!”
苏荟的小助理火急火燎地跑到车站,差点没把老板昂贵的咖啡洒出来。他瑟瑟发抖地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他的大Boss,说:
“我这不算太晚吧?”
“凑合。”苏荟撇撇嘴。
江榄菊这次没讲客气,都送到嘴边的东西,再不吃就是傻子。她不是不客气,而是非常不客气,不仅把自己那份给吃掉了,还把苏荟的小蛋糕咬了一大口。
但是苏荟乐呵呵的,像是一点没生气。
“你还不走?”苏荟看了一眼没眼色的小助理。
江榄菊却温言细语地说:“你怎么对人家那么凶?”
然后又看向助理:“我问你啊小哥哥,你平时是不是还兼职做快递啊,那次喊我拿快递的是你吧,你那一身还挺帅的。对了,你现在工资是多少钱一个月?待遇好不好?休假如何?有五险一金没?”
其实小助理是很乐意为她解答疑惑的,但看着自家老板已经垮了一半的脸,他感受到了暴风雨到来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说了句“老板,早上的文件我还没有分类”,就一溜烟地跑了。
“我是个摆设吗?”
苏荟看着大快朵颐的江榄菊,没好气地把剩下不到巴掌大的蛋糕也塞到了她手上。
江榄菊嘴里在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道:“你不是……摆设,你……是好人。”
苏荟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那我这么好,你不来问我,反而去问我的助理?”
江榄菊咽下最后一口蛋糕,说:“饮料。”
还没等苏荟反应过来,他的橙汁就被抢走了。
“这我喝过的,你不嫌弃吗?”
江榄菊扯出吸管,又粗暴地撕了封口,咕嘟咕嘟一股脑儿全喝了。
喝完了咂咂嘴,吐出两个字:
“嫌弃。”
苏荟无语。
“可没办法,我饿啊。我就说咱们不是一类人,你的生活太小资了,一杯咖啡就是我半个学期的饭钱,要是让我选地方,去大排档吃串串和啤酒烧烤,或者来一笼灌汤包,多美啊,难道不比咖啡省钱吗?”
“但是我们吃的下午茶,本来就是不管饱的啊!”
……
“啊车来了!”
江榄菊高兴地跳上了公交车,没多久,苏荟也上来了,他径直走到她的旁边,在空位上坐下。
江榄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哇,你这是要来体验生活吗?难道你不应该是自己开车,还是100万打底那种?”
“不啊,我不喜欢自驾。一是容易堵车,二是影响环境,我上下班通常都是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很环保啊。而且多运动,可以强身健体。”
她咯咯地笑着:“难为你这公子哥还要出来感受人间疾苦。”
“你笑起来特别像我外婆家后院那只刚下蛋一直叫唤的芦花鸡。”
她掐了他手腕一把。
“你这像是夸人的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多损呐,我不要面子的吗?”
“是是是,我错了。”
苏荟一点都不恼,还笑嘻嘻地回答。
然而她内心的OS完全是这样的: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小少爷,被我稍微唬一下就服服帖帖,以后估计是个妻管严。
“好无聊啊,不如你继续讲讲?”
“讲什么?”
“讲讲为什么人家请你当男一号你都不去,那么傲娇吗?”
他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耳机和白色的MP3,递过一只耳机给她。
她愣了一下,才接过耳机,就像之前笑着从林嘉树手里接过一样,电影无线的慢动作回放。
“我很喜欢的一首歌,石白其的《蓝》。”
良久,久到这首歌又循环了一遍,久到她以为他不会说下去,他却突然开口:
“你真的要听吗?”
“对啊。”
“本来我是想试试的,可是晚上我回酒店冲凉后,有人在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副导演。她穿着真丝睡衣,言行轻佻,我还以为她喝醉酒了,就想把她拉开。”
“哈哈哈,你这是欲拒还迎吗?”
苏荟瞪了她一眼:“我是个传统观念很重的人,不能接受西方那么open的思想。”
“好,我不打岔,你继续。”
“那个女人像条水蛇一样就要缠上来,幸好我会咏春,唉,她跟我说就一晚,男主角就是我的,而且她说她会说服导演给我加戏。”
“哈哈……不好意思,我又笑场了,我觉得你有一点可爱。我就好奇,你是怎么用咏春拳抵挡大美女的?”
“可能中国功夫比较厉害吧。”
“然后呢,你答应了?”
苏荟目光幽怨:“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
江榄菊摇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我觉的男人对主动送上门的女的应该很难拒绝吧!”
“我只对我喜欢的人主动送上门的不会拒绝。”
“好吧,那你后来是怎么做的?”
“我就跟她说,我拿你手机订下餐,你先回去洗个澡吧。然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她老公,说我是某某警察署公职人员,您的妻子现在涉嫌嫖娼,请您立刻来XX大酒店一趟。”
“你够狠!”
江榄菊竖起大拇指。
“我真的难以想象,你明明在开玩笑,但是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和那个副导演的老公说英伦腔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当时在中国,我真的会报警。但我知道,在英国,如果不是性质特别恶劣的卖淫罪,警察甚至都不会拘留她。而且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只不过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对了,再多说一句,她老公不是英国人,是法国人。”
“老天,你这么优秀的吗?你还会法语啊?”
“还行吧,因为当过一段时间法国小孩的家教。”
江榄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哇塞,那你岂不是会好多种语言?”
“不多,国语、方言、英语、法语,就四种啦。”
“我发现你的MP3里只有一首歌耶。”
“对啊。”
她开启了话唠模式。
“为什么呢?可以多下载一些的,不然岂不是很单调?
“不会啊,我很喜欢这首《蓝》,你不是也很喜欢蓝色吗?”
“人生建议啊,喜欢的糖要最后吃,一直循环的歌曲就很容易没有新鲜感哦。”
他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眸子下方打出一片阴影。
她看了他一眼,悻悻地住了嘴。
“你走后这天还那么蓝,如果我当时能再抱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