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长安醉纸迷金,当属玉漱阁。而去到这玉漱阁最当见的,就是花魁。无姓,单名姝字。
无数人慕名而来,花重金求见,都吃了闭门羹。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妓阿姝,名冠长安,舞曲美妙,凡间少有。然,在亥时之后,绝不接客。天下无人知晓,她一身技艺,只为一人来品。
“今日来的迟了,劳你久等。”
他一身素衣,在这莺歌燕舞之处略显单薄。她听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有温柔的光闪烁着。未曾提起她已在窗边站了许久。他将外袍挂在架上,倒了杯茶,也未入座,就站在那徐徐喝着。一曲《高山流水》从她指尖密密流出,曲声响起,他才动身坐了下来,一只手握着茶杯,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打着拍子。
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
她总喜爱用这首曲子开场,他懂她的意思,他就是她的钟子期。
“阿姝,你说你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我把我的姓冠于你,好不好?”他的眼里一盏清月,亮的她心扑腾扑腾的跳起来。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吗?
箫姝,真好听啊。
晏娘总爱打趣阿姝。“我说阿姝妹妹啊,那箫大侠何时能来赎你的身,娶你回家啊?你不急,我们可都等急了。”
阿姝羞得涨红了脸,可又口不能言,只得抬手佯装要打这乱说话之人。可眼底的期待和喜悦,是如何也压不住。
她曾以为世事难料,但上天怜爱苍生,她吃过的苦,定会在别处有所补偿。
但她错了,上天大概遗忘了她。
萧笙死在一场任务中。
黄昏、残血、厚土、恩仇、杀戮、江湖。他的剑没有快过对方,一剑封喉时,他竟不觉得痛。
只是想起玉漱阁里有个姑娘,也许此时正着白衣,坐在暖香玉阁中等着他,她定是站在窗边,就像她每次那般,盼着他的身影走过那青石板路,只为等他而来,可他来不了了。
他在算命,殊不知,命也在算他。
箫笙死的第二日,箫姝将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的弹琴,手磨起了泡,甚至有地方已经破了皮,鲜红一片,血肉模糊。十指连心,任谁看了都觉得疼。她却不自知般的反复弹着那首《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如今知音何在?!
“啪。”弦断,曲了。
后来再也没人见过阿姝,长安城里津津乐道。有人说她手废了不能再弹琴跳舞。有人说她嫁了有钱人家,做了不知道第几房妾侍。有人说她夜里出走,背着一把胡木琴出了长安,往襄阳去了。有人说,她早就死了。也有人说,曾在城隍庙后的尼姑庵里见过她。
世上再无箫姝,再无懂己人。
后来的后来,她跪在佛前,给她剃度的老尼姑磨好了剃刀,例行询问着“你是否还有尘缘未了?可还贪恋红尘七情六欲?”
她摇了摇头,可又点了点头。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可情不知所起,而一往而深。
我认得清这宿命,却无法不爱你。
人生如斯,大梦终醒......
——by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