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气微微转凉，秋风渐起，海棠零零星星的开着，却也别有一番韵味。最近学究身子不爽，学堂便停了几日。学生们如山间群鸟一般一拍即散。明兰更是日日窝在老太太的房间了不怎么出去，起居住行都在老太太这里解决。

老太太生活质朴，不喜好奢华，明兰便日日穿的素静，陪老太太聊天，时常冒出的几个妙词让老太太喜笑颜开。

这日明兰正与老太太玩笑着，便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宁候府和余府来了客人，老爷叫着过去一聚呢。老太太点点头，丫鬟便退了出去。

“明丫头随我一起去吧，想来你的嫣然姐姐也来了，你们正好玩一玩。”

明兰一听嫣然要来，立马来了精神，老太太见状，怜爱的摸了摸明兰的头，便领着明兰去了大堂。

嫣然本是嫡女出身，无奈余府妾室独大，不禁有些冷落。嫣然性子极好，温温婉婉，骨子里却有些软弱，但对明兰甚好，把明兰当做亲妹妹一般对待。因此明兰认她是个极好的人，有什么好的也是独想着她。

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大堂，老太太领着明兰进了偏殿，一进来，便见余老太太坐在主位一侧，下面依次坐着大夫人和墨兰。如兰则是古灵精怪的倚靠在大夫人旁。人人穿金戴银，妆容精致，身上是各种香料的味道。

余老太太见盛老太太，起身迎了上去。

“老太太最近身体可还好……”

“一把老骨头了……”

“你可是好福气啊……”

二人一句一句的问候着，明兰摆出一副乖巧的姿态，立在一旁，墨兰时常望向于偏殿只隔了一道帘子的正殿。眼波在西南角的一个人身上流动着，明兰定睛一看是前几日的国公府小公爷。

对此，明兰了然于胸，少女怀春，她懂，颇有些玩味的望着墨兰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不得不说，齐衡近看时是天人之姿，朦胧远看时更有一番味道。

墨兰似乎感受到明兰的目光，转过头，明兰立刻装出一副呆头鹅的模样，好似发呆一般。墨兰见此不动声色的露出了一副鄙夷的神情。

二老寒暄完后，老太太便让明兰去找嫣然，明兰老远就看见嫣然在走廊旁给自己招手，明兰心中一喜，提着裙子一路小跑。

正殿里，男子们讨论着诗词歌赋，轮番发表自己的见解。齐衡在明兰来时便注意到了她，个子似乎没长多少，脸蛋还是肉乎乎的，头发上只几朵海棠花。

女眷们在偏殿寒暄时，齐衡有意无意的望向偏殿，似乎再找着明兰的身影，却一直看不真切。

没想到过了一阵，她从正殿门口。一路小跑了过去，额角的鬓发被风吹气，耳朵泛着点点的红。齐衡不动声色的看着明兰，突然，二人的眼神交汇，明兰不由心中一惊，忙的撇开了眼神。

齐衡见她跑了过去，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刚刚的眼神中疏离带着退避。

齐衡不禁嘴角泛起苦笑，罢了。不过是我记得她而已，人家又不曾见过你，亏的你还念念不忘，人家呢，避而远之。

齐衡酸酸的想着，明兰早已奔向了嫣然，嫣然笑意盈盈的望着奔来的明兰，溺宠的捏了捏明兰的鼻子。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小包精致的糕点，放在明兰手里。

“知道你馋，我自己做了些栗子糕，一直捂着，凉了吃对脾胃不好。”

明兰听见心中一酸，嫣然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却时时刻刻想着明兰，在这诺大的天地，在乎明兰的只有老太太和嫣然姐姐，眼前的人柔软细腻，眼角眉梢全是温柔。

嫣然见明兰低着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忙问“是我做的不合你胃口吗?”

明兰一听，快快的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面部的表情，抬起头。

“我只是在想，嫣然姐姐这样好的人到底会便宜那家小子……”明兰一笑，惹得嫣然的脸上飞起一抹烟霞。

“……明兰……你胡说什么呢……”嫣然摆出一副嗔怒的模样。

明兰笑嘻嘻的挽上了嫣然的胳膊，姐妹二人又顽笑了一阵。见余老太太从偏殿出来，嫣然不舍得拍了拍明兰的手，表示自己。该回去了，明兰虽然不舍却只能点点头。

“趁热吃。”嫣然指了指栗子糕。

明兰抱着栗子糕，心情复杂，这样的嫡女出身却举步维艰，心中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盛紘见到了饭点，便留齐衡留下用午膳，齐衡大方答应，盛紘便挥手让下人们去布菜。

不消片刻，饭菜齐上，众人起身去了偏殿一侧用膳。明兰随着老太太从偏殿前过，只见桌上色香味俱全，足见盛紘之用心。

餐桌一侧摆了一道藕粉糕，看起来香甜可口，眼神一直随着糕点转，姚依依自从来到这幅身体，虽说年龄上是一个成熟的新时代知识女性，但却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小孩子习惯，馋嘴，嗜睡，明兰十分无奈，却也无力回天。

齐衡远远的注意到明兰那放光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望，明白她是盯着这道藕粉糕，眼睛微眯笑了起来。

“小公爷，今日这菜如何?”

盛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齐衡回过神，点点头。

“味道甚好，很是可口，尤其那道藕粉糕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齐衡不咸不淡的点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了那道糕点，盛紘一见，忙叫下人那盒子装一些，叫齐衡带回去慢慢品味。

寂然饭毕，齐衡起身说要消一消食，逛一逛便回去，叫盛紘不用太在意自己。说罢，领着小厮离开。

小厮提着食盒，望着自家公子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心中疑惑

“哥儿，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吗?怎么今日转了性子?”

齐衡不说话，打开食盒，用垫着的油纸仔细的包了几块，交给了小厮。俯身在小厮耳旁说了几句。

小厮一副古怪的神情，毕竟是主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机灵点，别让人看见了……”.

齐衡叮嘱着。小厮一副壮士扼腕的神情，拿着糕点神神秘秘的一路小跑。跑到一个小院里，见四下无人，将糕点放在门口，轻轻扣了门，飞一般的跑的没了踪影。

小桃听见叩门声，起身开了门，见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包糕点，拿了起来，明兰问是谁，小桃说没人，只留了一包糕点。

明兰接过去一看，是自己今日一直望着的藕粉糕，还微微冒着热气。软软的，带着荷花的香气。

齐衡见小厮飞奔而来，一边喘气一边说

“已经……将糕点放在六……姑娘门前了，没人看见。”

说罢，一副求夸奖的神情。

齐衡欣赏的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随着他坐上了门前国公府的马车。马车一路颠簸，齐衡想着明兰吃到糕点的神情，一定是眼睛笑得像个月牙，嘴鼓鼓的，小脸红扑扑的。齐衡一想到这，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也泛起了笑意。坐在一旁的小厮见齐衡这幅模样，不禁打了个冷颤。

明兰窝着床上，望着这包糕点，小桃闻见香味，怂恿明兰快吃，就别想是谁给得了。明兰眼神忽明忽暗，她其实本能的咽了好几次口水，这不是她的生理反应，是明兰的。

明兰可以嘴馋，姚依依不会，她格外的清醒，外来之物不可拿。更何况还是一包来路不明的吃食。

明兰合住纸，眼里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大约知道了那人是谁。那是唯一一个在明兰看着糕点时和自己对过视的人。

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

明兰不知道他是什么来意，明兰只知道他和自己云泥之别。接受他的好，代表她要面对更多的恶。

“她一定很高兴。”齐衡想着，眼里满是温柔。

“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吧。”明兰开口，眼里满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