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深夜，魔教内一片寂静。

　　杨纪翻下床，理理衣服，穿上外衣，朝外面走去。

　　“还没睡呢？”杨纪看见远处的杨双，走过去，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走过去，说“这么冷的天，你还不回去睡觉。”

　　“兰兰太会抢被子了，睡不着，就出来转转，这不眼睛看不见，只能走这么远。”杨双摸索了一下，拍拍杨纪的肩，“你不是也看不见吗？”

　　杨纪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是啊。”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瞎过，这十年不过是装的罢了。毕竟在所有人都印象里，太子可不是个瞎子。

　　“你的肩怎么今天摸起来这么小？”杨双疑惑了一下，又向下摸了一下，“还有怎么这儿就……”

　　“你想想罪七宗的时候。”杨纪点点杨双的头，说“别乱摸，小心让人看见了把你踢出去。”

　　“怕什么，我是个瞎子，我爱摸哪儿就摸哪儿，你管我？”杨双笑嘻嘻地说道，紧接着搂住杨纪的腰，夸道“呦呵，怎么又廋了，没吃饭是不是？”

　　“嗯，最近吃不下去。”杨纪拉住杨双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瞎了眼，白晓生为人我还不清楚，如果清楚，我是绝对不会……”

　　“得了。”杨双笑笑，说“能救阿兰就行。我无所谓。倒是你啊，好好吃饭啊。”一边说着，杨双还一边拿手指着杨纪的鼻子往死里按。

　　杨纪伸手把他的手指拍掉，说：“少给我装疯，我爱吃不吃关你屁事，狗拿耗子。”

　　“我这叫猫捉老鼠，天经地义。”杨双嘴角的笑容更加开放了，没有丝毫掩饰，就那么搂着杨纪的腰，说“话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搞不明白啊，你来就来，做夫人就做夫人，为何要以女子示人。”

　　“不告诉你。”杨纪转头就要走，被杨双抓住肩又给拉了回来，紧紧凑在杨双的下巴颏。

　　“不说就不说，走干嘛，好不容易见一次，不过你怎么还是这么矮？”杨双摸摸杨纪的头，又笑了起来。

　　杨双拉开杨双的手，生气的说：“本来就不高，你再摸就真的长不高了。”

　　“我就算比你晚生几年也比你高啊，太子殿下。”杨双特意加重后面几个字的音，又伸出臭爪摸了摸杨纪的头。

　　“真拿你没办法……”

　　“睡吧。”杨双朝杨纪挥挥手，像是道别，下一瞬间脑子一晕，倒在了地上。

　　“是啊，好好睡吧。”

　　杨纪把杨双拖到白晓生屋子门口，一脚踹开，拖着杨双走进去。

　　“夫人真是没礼貌。”白晓生喝了一口茶，漂逸的白发飘进了嘴里，“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白晓生擦擦脸，看到了杨双，轻轻捋了捋胡子。

　　“少给我装正经，能不能救？”杨纪脸上严肃的表情让白晓生不禁吓了一跳。

　　“挖眼睛给他？夫人三思得好。”白晓生看着杨纪，说“我这儿的规矩，想必夫人是清楚的，一物换一物。”

　　杨纪立马把一个瓶子放在白晓生面前。

　　“这是何物？”白晓生拿起瓶子，琢磨着，却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我四十年的阳寿，尽数在这里，如今我命不久矣，想来本就没什么牵挂的，只是我想就一个人，正是他，拿着四十年换，值得。”杨纪把杨双推给白晓生，打坐坐下，说“割了我的眼，给他。”

　　“我这儿可不打麻药，挖眼之痛不知夫人能否承受的住？”

　　“何种痛苦我未尝过，你切莫小瞧了我。还有，别一口一个夫人的，我跟你们教主是交易关系，利益共存，表面夫妻罢了。”杨纪从腰间拔出匕首，递给白晓生，“割！”

　　白晓生接过匕首，看了杨纪一眼，笑笑，说：“那既然如此，老夫便只能照做了。”

　　利刃刺人眼眶，滴滴鲜血淋漓滴在石板上，那股穿心的痛一次次传达至脑海，以至于杨纪几乎要晕了过去。

　　“睡了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杨纪赶紧控制住自己，忍着剧痛 握紧了自己的衣袖，等着白晓生完工。

　　整整一个时辰，杨纪的眼睛挖出去后，眼角全是鲜血，整个眼眶塔拉下来，没有立体感，那一刻，恍若走尸。

　　杨纪扶住一块石头，血浸透了石壁，他的手指在血泊中渐渐变得通红，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真瞎的难受，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光芒。

　　“好了，走吧。”白晓生挥袖 一道石壁落下，把杨纪和杨双隔绝在外。

　　杨纪赶紧起身，伸出手去摸索 好不容易摸到了杨双，他抓住杨双的手，把杨双背在身上，一步步地走出石门。

　　“杨纪……”杨双忽然开口，“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我又看得见了？”

　　杨纪笑笑，不敢回头看杨双，只是拍拍杨双，说：“你别说话，你现在虚弱的很，我可不想你一会儿倒在这里。”

　　“你难道……”

　　“不要胡思乱想，我本来就瞎 ，只是叫白晓生给你把眼睛装回去而已。”杨纪眼角的血依旧在流。

　　杨双伸出手，摸摸杨纪的脸，无力的说：“你瘦了好多……”

　　“是啊，”杨纪抖了抖杨双，说“你师父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啊，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看不见太阳，看不见阿兰。所以我去求情，你可千万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呢？”杨双惨白的嘴唇微微发颤，他身子没有力气，但是还是努力回答杨纪的话，“我两可是最好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杨纪喘着气，没再说一句话。直到走到杨双门口。

　　“到了。”杨纪把杨双放下，背过身子，说“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嗯。”杨双点点头，走进了屋子里。

　　杨纪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布，系在眼睛上，叹了一口气，脸上隐隐约约有了满足的神色，他摸摸渐渐发白的头发，说：“以后便要以这幅模样示人了。话说，我这头发，摸起来却跟以往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