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和林涛回车上的时候秦明面无表情的坐着,许松月坐在离他一个人远的座位上咕咚咕咚的喝水,看上去渴坏了的样子。
他们这一趟算是没有白去,果然不出秦明所想,建筑工地停工并不是因为郭立强的死亡,而是因为出了安全事故。一个月前工地上的脚手架突然倒了,一个叫赵元的建筑工人从上面摔下来进了医院。可惜抢救无效去世了,从那以后赵元的妻子就开始不停的来闹事,还在门口用红漆写了大字。工地上的工人们都是赵元的老乡,老板不赔钱,他们都不肯开工。门口的字写了一两个礼拜,郭立强一直没有来,赵元的老婆也就不闹事了。
“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巧合——一般情况下如果老板不出面的话不应该是会闹得更加厉害吗?”大宝皱着眉感到十分不解,许松月倒是不觉得奇怪:“郭立强不是还有个哥哥吗?他哥哥是个老好人,郭立强不肯出门,那么郭立富就一定会出面帮他解决。”本来许松月的逻辑难得是没有出半点问题的,但是——林涛和大宝几乎同时出声:“你们刚刚到底干了啥?”
许松月的声音太沙哑了,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精疲力尽讲了好几节课的任课老师一样。明明之前她和大宝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清脆娇柔。现在这变化也太大了,再想到之前他们上来的时候许松月猛喝水的举动,两人又同时齐刷刷的把目光转向秦明。
秦明冷脸,扭过头去:“看我干什么?!”许松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砸吧砸吧嘴道:“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要不我们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想多了。”林涛打断了许松月美好的幻想:“既然拿到了赵元妻子的线索,那我们可能还要立刻跑一趟。这种案子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办。”大宝也点头附和:“确实。不过我还想去附近的酒吧查查郭立强断指的事情。”许松月立刻接话:“我也去!”
“啊?你?不行,松月你还是和林涛他们去……”大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松月打断:“他们两个大男人屁事没有,你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我才担心好不好?走啦走啦!我保证不给你添乱。我们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效率快吧?”
大宝也不是个事儿妈的人,看许松月都这么说了,干脆大手一挥,说:“成!到时候松月你跟紧我。”秦明难得带点担忧的问了一句话:“就你们两个女生去?”虽然知道许松月并不是什么弱质女流,但他就是嘴贱没忍住关心了一句。
也许是之前许松月抱住他的时候太温柔,又或者是她一如当初那样的性格脾气,总让他有种他们还没有分手的错觉。
但是秦明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
事实是,他们不仅分手了,而且还已经分手一年了。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里是干净的清爽味道。许松月站在警车外面,隔着车窗向他挥了挥手:“放心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啦!大宝也不会有事的!”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远,曼妙的背影渐渐消融在夜色里。
秦明看着她走远,连自己的眉头何时皱起都不知道。林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秦,你要是真忘不了,干脆把她追回来算了……”许松月现在是他们的同事,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一直这样也不是回事。秦明面无表情的扒拉下林涛的手,冷淡道:“开车,去赵元妻子家里。”林涛气得直瞪眼:“你——你就憋着吧!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而另外一边,大宝和许松月在酒吧找到了郭立强以前的保镖——不过很可惜,在保镖身上并没有拿到有关郭立强断指的线索。不过保镖说郭立强有个叫阿来马仔,他们可以去问问他。
“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阿来?”大宝问保镖,保镖有些犹豫,目光下意识的瞄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许松月。许松月出色的身高和面容总是很容易成为焦点的。
“他现在在修车厂。”
昏暗的狭窄走道,不时有冷风卷着枯叶呜呜的跑过。大宝不自觉的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忽然手被另外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握住,柔软的触感还有指尖清晰的,一层层薄茧子的触感。她转头去看走在自己身侧的许松月,许松月注意到她的目光,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甜腻得像糖霜。大宝脸上不受克制的飘起点绯红:“谢谢啊。”
“没事,我们到了。”许松月松开大宝的手,指了指尽头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修车铺。修车铺门口停着一辆小汽车,有个人正卧在车底修理车子的底盘。
见到有人来,他停下了修车的动作出来,有些疑惑的问:“修车?”面前这两个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来修车的模样。矮个子的女生穿着男装,清秀的面庞板着,无形中就有股严肃的气质。而她身边个子高挑的姑娘则完全相反,五官妍丽,媚眼含雾,懒懒散散的立着。
大宝也不绕弯,直接从包里掏出了手木仓:“我是警察,我想问一下,阿来在吗?”那人皱眉,道:“我就是阿来。”大宝倒是不觉得惊讶,接着问他:“你知不知道郭立强死了?”阿来一愣:“郭立强死了?”但也只是反问了这样一句,阿来脸上的惊讶很快就散去:“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迟早都会死。”
“为什么?”大宝皱眉,追问。阿来倒是很坦率的回答:“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你的手,赌场剁的?”许松月突然出声,阿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断掉的尾指,显得很不上心:“嗯,我和郭立强一起剁的,在赌桌上。”
“抵债?”
阿来摇头:“是戒赌。戒不了,就自己剁了。”
许松月失笑,觉得这个戒赌挺有意思。大宝却是恍然大悟,原来没有尾指是因为戒赌啊。她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知道郭立强平时有什么敌人吗?”阿来垂眸想了想,道:“他的仇家很多,不过可能杀他的只有一个,就是黑八。郭立强欠了他很多钱。”
大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打算带着许松月告辞离开,走的时候她惯性的说了一句:“您的脊椎骨不太好,不是很适合这份工作,如果有空的话,您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说完留下愣愣的阿来,和许松月回去了。
“宝哥你要去哪?我送你。”许松月转着手里的钥匙圈,笑眯眯的靠在墙边。大宝看她这副模样,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词——女流氓。虽然是个很漂亮的女流氓。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摆手道:“不用了,松月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回局里查看一下资料。”许松月耸肩,满不在乎道:“没事,反正我现在也还没有地方住,跟你回警局凑合一夜得了。”大宝一愣:“没有地方住?”
能走后门的家伙怎么看也不会落魄到没有地方住吧?
大宝不说还好,一说许松月就来气,她鼓着脸气呼呼道:“可不是嘛!秦明死活不肯让我住原来的小区,我说要住他家吧他又摆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样子!你说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啊?!”大宝顿时哑然失笑:“老秦这也是为你好,虽然李大狗已经归案了,但是那里的防护措施其实不怎么样,你一个女孩子单身住着实在不安全。”许松月撇嘴,没骨头似的搂着大宝脖子哼哼:“你净听秦明瞎扯吧,他就是想让我露宿街头。”
大宝哭笑不得,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人形挂件的脑袋道:“老秦也是担心你。行了行了,走吧,今天宝哥请你警局一夜住,不收钱!”
“多谢宝哥!”许松月立正,正儿八经的敬了个礼。
龙番警局。
大宝还在翻查资料,许松月已经窝在秦明的办公椅上睡着了。她个子高,又是四肢修长,整个人勉强蜷缩在椅子上,看上去好生可怜。
正当这时,门开了。
大宝没有注意看来者,下意识的向来者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嘘——别吵,松月睡着了。”秦明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在目光触及那缩在自己座位上可怜兮兮的一团是闭了嘴。大宝回头看见是秦明,多少有些惊讶:“你还不回去?”秦明挑眉漫不经心的回答:“回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浪费电吗?”说着指了指里里外外都打开的灯泡。
大宝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家伙的找茬,顺便告诉他自己在阿来那里得到的消息。
“尾指的事情和阿来无关,我们现在应该要查清楚黑八。郭立强欠了他一大笔钱,这就已经可以构成杀人动机了。”大宝说完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今天也实在是忙坏了。
秦明皱眉不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再次来到尸体面前——也许是他太过于专注想问题而没有注意到许松月。总之,等他和大宝讨论是不是器官移植的时候,许松月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看见一男一女正围着一个已经处理过肿胀变形的尸体,那专注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死去多年却又突然复活的恋人。
许松月:“……我觉得我应该还没有睡醒,要不再躺下去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