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个季节的天空总是很高,清透辽远。海风潮湿,带着淡淡的秋凉,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边。
游惑忽然想起系统里的那片海,它总在固定的日子起风,固定的时间翻起浪来,固定的时候下雨,固定的时候飘雪......
最重要的是,它永远望不到边。
系统所有的风景都是那样,云山雾罩,没有边界。
但这里不同。
这里风遇山止,船到岸停。
他身后的陆地绵延一亿多公顷,脚下的海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再往南,至多不过穿于云上,绕地而行。
这里的一切都有始有终,却能容纳所有不期而遇和久别重逢。
世界灿烂盛大。
欢迎回家。
2.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爱你的。
3.两千三百一十二天,他们相遇在寒风朔雪中。
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
后来又是某一天,在旷寂的硝烟中,秦究把冒险准备好的密钥悄悄替换上去。
如果他们不幸失败,这样东西终会派上用场。
密钥生效,记忆就会恢复。
里面有他的过往,他的信念,以及他的爱情。
这一切组成了完整的秦究。
亲爱的,我把自己放在你耳边,你会听到的吧。
愿我们在硝烟尽散的世界里重逢。
4.游惑背抵着铁质的栅栏,雾气穿过缝隙,带着暧昧的潮湿气。
之前的担心和怒气、心口间说不出的憋闷和烦躁,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诅咒的效力在消散,秦究手腕的最后一块皮肉完全愈合。
安静多日的红色警告灯在此时疯狂闪烁,滴滴的提示穿插着呼吸声,响个不停。
遥远的前方,是人群和大火。
后方隔着雾的山上是监考小屋。
他们在警告声中接吻。
5.所以说爱恨真是奇怪的东西。
有的早早腐烂入土。
有的刻骨。
6.最后的最后, 她在视野尽头看到了游惑和秦究 ,还有硝烟散尽后不知多远之外的夜空,星星点点,有模糊的亮色直铺到天边。
那是系统里永远看不到的景色,是万家灯火,是喧嚣人间。
7.他想,他见过一个光明炽热的人,靠着这个,他可以走过所有寒冬。
8.不知哪个季节哪一天,又是因为什么事。已经是考官的秦究对他说:“别对我闭上眼睛大考官,不用对我避开什么,永远都不用。”
我不会怕你,不会疏远你,不会觉得你是什么令人不安的怪物。
我这么爱你。
9.我叫秦究,我来找我的真实。
10.他们身后,跟着那艘湿漉漉的旧船。
它搁浅多年,残破不堪,如今满载骸骨,尽然又能乘风破浪了。
久违的太阳喷薄而出,给这条强行开出的海路引航。
白雾奔涌,天使归乡。
11.有人说,味道和记忆捆得最紧,它让时光变得生动。
12.她也永远都记得,秦究重新以“监考官”身份归来的那天下午。
所有初始监考官和新监考官被召集开会。
她和游惑作为权限最高的两位,先去了趟主控中心。回来的时候在会议室门外的长廊上碰到秦究。
那天阳光应该很好吧……
她记得有点耀眼,透过走廊一侧连成片的玻璃照进来,亮得让人眼睛泛酸。
游惑在她身边倏然刹住脚步,盯着会议室门口的人。
而秦究在进门的瞬间朝这里望了一眼,愣神片刻忽然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
13.曾经,秦究对154说,如果再见到考官A并且不小心认出来了,他会还对方几张病危通知单,然后请对方离远一点,别自找麻烦。
那话说得信誓旦旦,理所当然。
这才过了两年。
仅仅两年……
活生生的考官A现在就在他面前。
他既没有把对方搞进高位病房,也没有请对方滚远一点。
人家邀请他一起巡岛。
他心情复杂地想了几秒拒绝词,然后回了人家一个“好”。
降龙十巴掌,掌掌靠脸扛。
14.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迟钝的人,可能真的是在冰水里泡惯了,要等到完全融化解冻,オ会后知后觉地尝到之前寒冷的尾巴。
但这是好的征兆不是么。
只有身处暖春,才会怕冷。
15.“大考官,劳驾低一下头,跟你说个事。”
“我很爱你。”
16.秦究说:你站的地方太暗了,我总是看不清。
所以,他找来了亮一点的东西,钉在自己的安全区。这样,不管身在哪里,都能被对方看到了。
17.“一个人生病很孤单的,大考官。”秦究抖开纸巾,递了一张过来,说:“我给你做个伴。”
游惑心里忽然被人轻挠了一下。
18.他沉默片刻突然按着秦究后颈吻过去……
这一幕几乎与过去重合。
很多年前,考生末期的秦究也是这样。他在交缠中拉下那道绷带,嗓音低哑地说:“我的大考官眼睛很漂亮……”
“非常、非常漂亮。”
19.知道为什么让你试么 ”秦究嗓音沉缓,在夜色笼罩的房间里居然透着少有的温和:“因为我知道你是清醒理智的,我知道我们A先生比谁都有分寸。”
他歪过头向游惑敞露脖颈,像是玩笑却又无比认真地说:“ 我可以毫无负担地把要害送到你面前。因为你不会失控,不会真的把我当成食物。”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不是因为做了什么,而是它为什么做。
那才是它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根源。
你即便舔了血,也永远不会是怪物。
20.都说出生在冬天的人坚毅、内敛、沉静,而出生在夏天的人炽烈、浪漫、恣意。
他生于仲夏末尾,但真正的人生又起始于那个深冬。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融合了两种近乎矛盾的性格。他不孤,只独。又疯又独。像在冰酒里点一捧火。
21.无数个相似或不相似的瞬间蜂拥而至……
某年某天,他坐在会议桌前,有人越过争执的人群朝他看了一眼,拎着外套推门离开;
某年某天,他领着一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和另一群人擦肩而过脚步顿了一下,却连招呼也没打;
某年某天,他驱车驶过街道拐角,有人斜倚着灯柱,在后视镜里倏然远去;
又是某年某天,视野里所有轮廓都暗淡模糊,有人笑着坐在他面前细细索索似乎在掖围巾,他好像闻到了血味,但他已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