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的姑姑是个狠角色。
当年她的妖名可是传遍了整座山头,方圆十里内没有哪只妖没听过她的风流韵事。
唔,准确的来说,是没有哪只妖未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风流多情上,她要是称第一,怕是没人敢称第二。
旁的妖爬墙不过偶尔挥洒下无处安放的情意,应个景。
可姑姑却是把爬墙当成了终身事业,无时无刻不在躬体力行,为高墙添砖加瓦。
这世上,没有她爬不过的墙头,墙外的风景也从未令她厌倦。
奈何即使她再薄情,抑或滥情,总有男妖前仆后继,上赶着给她爬。
蛇妖一族血脉稀薄,但偏偏个个有着老天眷顾的倾世美貌和令人欲罢不能的妩媚身段。
能遇上一只蛇妖,尤其是一只懂得风月的蛇妖,是多少妖心中的执念。
姑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无数男妖心中的梦中情人。
对此她也来者不拒,欣然接受。
于是蛇洞前常年门庭若市,什么鸟妖、虎怪、鳄鱼精,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品类齐全堪比凡间的活禽市场。
当时还年幼的泱泱对此十分不解。
小蛇妖年岁小,对世间万物总怀有旺盛的求知欲。
她曾拉着姑姑的裙角,奶声奶气地问姑姑,为什么妖要不停地换伴侣。
蛇姑姑闻言却难得沉默了,目光迷离,遥望向远处绵延的峰峦。
看着姑姑这模样,小蛇妖心中顿时肃然起敬,坐的端端正正等姑姑传授道理。
姑姑低低叹息一声,开口时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妖生漫长,风月苦短...你长大就会明白的。”
这样故弄玄虚的话,听在小泱泱的耳里,却别有一番警世箴言的味道。
自此以后,泱泱将这句话奉为圭臬,每日早晚细细参悟。
然而,还没等到她参透这句话的深意,姑姑便玩腻了山里的妖,一甩袖,斩断了一切羁绊,潇洒地出了山,去人间再续情缘了。
姑姑走后,总会时不时托人间的鸽子精给山里寄些信,虽然说是信,实则都是些抽象得连凡间抽象派画师都甘拜下风的画。
也只有从小和她混在一处的泱泱,方能从她的画中看出些大意来。
大多是一些极其香艳的风月场面,床第间花样百出的姿势给泱泱长了不少见识。
这也让泱泱得以像追话本子连载一般,对她在人间的每一段情事都烂熟于心。
比如有一日,姑姑的信上画了一个男子跪在床下,埋首在床上女子的花蕊处,细细品尝珍馐的场景。
女子一旁还画了根箭头,指向一条蛇,示意是她自己。
那蛇扬着尾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泱泱不用猜就知道姑姑画这画的时候表情得有多得意。
那个时候,泱泱就知道了,让男人给自己下跪是个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凡间有句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讲的约莫就是这个道理。
堂堂七尺男儿,可是轻易跪不得的。
泱泱看着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白书礼,眨了眨眼。
如今也有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跪下了,姑姑日后若是晓得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自己这样争气,姑姑应当也会觉得很欣慰吧?
这样想着,泱泱看白书礼顿时顺眼多了,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挣了挣被白书礼握在手里的细腕,却纹丝未动。
心里想着,这书生看着清清瘦瘦,力气倒不小。
白书礼见泱泱一直不说话,心里忐忑,这会儿又要挣开他的手,心里更慌了。
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紧紧攥着泱泱的手不肯松开,开口时语速急促,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管姑娘信不信,小生是真的很想照顾姑娘...”
“初次见姑娘时小生便有些动情。姑娘钟灵毓秀,很惹人怜爱。小生总会情不自禁想靠近姑娘,以至于今日...”
白书礼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
“每次看见姑娘伤心难受的模样,小生便也觉得万般煎熬,想替姑娘分担一些痛楚...”
“姑娘那么好,应该得到温柔的善待,却因为小生的莽撞被家人抛弃。小生觉得很愧疚,真心的希望能做些什么来补偿姑娘。”
“如若姑娘不嫌弃,小生愿意照顾姑娘一辈子。请姑娘给小生这个机会,小生对天发誓,定会一生一世爱惜姑娘,不让姑娘再受一点苦...”
泱泱第一次听书生说这么长一段话,她定定看了他一阵。
面前的白书礼跪在她身前,明亮澄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
泱泱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悸动,希冀和担忧,还有些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很害怕她会离开。
所以放下他读书人的清高和自尊,以低入尘土的姿态来挽留她。
向她坦白心迹,恳求她的回应。
尽管话语很青涩,很直白,丝毫没有情话的动听。
但得知这一点,泱泱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这是她首次出山,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
心想着,定要把这书生的心牢牢抓在手里,等姑姑回来了才好和她炫耀一番。
打定了主意,泱泱便也没扭捏,当即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