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下葬后便是王位的继承，绵恒虽然年幼，但是嫡子又很得永琪和乾隆宠爱，绵亿虽然是长子，但毕竟是庶子且世子头衔没有撤掉，这就导致谁继承永琪的王位让乾隆纠结不已
另外，永瑢死后没有留下孩子，在永瑢死后的第一年嫡福晋富察.清妍因病去世，乾隆便下旨让侧福晋钮祜禄.悠然为继福晋，原本乾隆想在自己的孙子里挑选合适的过继给永瑢，但是孙子里选来选去也没有合适的人，便想到了绵恒和绵亿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十七日巳时，小燕子接到乾隆口谕来到了养心殿，殿内，乾隆在榻上眯了一小会，小路子进来小声道“皇上，皇上”
乾隆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有些不悦的问道“嗯？小路子可有事吗？”
小路子听出皇上话里的不悦，小心翼翼道“皇上，五福晋接到皇上的口谕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乾隆叹了一口气，心中略有些酸涩“让她进来吧，朕有些事情给她说”
小路子行至养心殿门口，恭敬道“福晋，皇上让你进去”
小燕子进来后福了福，行礼道“儿媳参见皇阿玛”
她行完礼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乾隆一眼，只见他苍苍两鬓，经过时间的风化已然花白，饱经沧桑的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像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山路，透出的是艰辛，深邃的眼中显现出淡淡的忧伤，许是永琪的死对于乾隆的打击太大，让他老了很多
恍惚间，小燕子想起曾经她对紫薇说过的话“我与皇上之间有着杀父之仇，之前他又如此瞧不起我断然不会忘记，皇阿玛越是在乎的东西，我就得让他越是失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紫薇当时有些不敢相信“皇阿玛很在乎永琪，一直想立他为太子，你难道要杀了他？”
她当时只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唐突，谁能想到她真的做到了让乾隆失去了他最爱的儿子，谁又能想到永琪确实是她给害死的，痛快，真是痛快，她心中的痛终于也让乾隆尝受了
乾隆摆手示意让她起来，又让小路子搬来凳子让小燕子坐下，他见小燕子坐下后，便开口道“小燕子，今日朕喊你过来是为了绵恒和绵亿的事情，质庄亲王去世到现在一直没有孩子，朕想在两个孩子当中选一个过继给永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建议？是建议还是试探？小燕子心中不禁有些冷笑，她猜的没错的话乾隆心中已有了打算，他是怕自己会不同意才把自己喊来的吧
小燕子温和的说道“皇阿玛，儿媳觉得让绵恒过继给质庄亲王吧”
小燕子的这个答案让乾隆多了些惊讶，乾隆没有想到小燕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问道“你确定？绵恒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小燕子没有说话，她的苦心岂是其他人能懂的，绵恒生前喊不了永瑢一声阿玛，死后总是要有儿子陪伴，如此做即可以让绵恒名正言顺喊他阿玛也不会让人起疑，又不会让绵亿觉得她会为了绵恒夺了他的世子之位，更不会让他们兄弟间起隔阂
她点了点头“是，皇阿玛，儿媳考虑过的，绵亿不是儿媳亲生的，虽为庶子但世子头衔没有被撤，如果儿媳贸然让绵恒继承王位，肯定会被有心人说儿媳公报私仇，也会让他们俩兄弟失和，再者绵亿也会怨恨儿媳这个嫡母，儿媳为人母自然也是要为孩子以后打算”
小燕子此语一出，乾隆亦点头赞许“你倒是考虑的挺周全的，那就这么办吧，朕明日就会下旨”
小燕子起身福了福“是，儿媳告退”
她刚要起身离开，便被乾隆喊住“小燕子，坐下来陪朕说说话吧”
小燕子轻声道“皇阿玛要操心前朝之事已经日理万机，儿媳怎么忍心烦扰皇阿玛”
乾隆望着小燕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模糊的伤痛“小燕子，以前的你从来都不会这么说，朕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也是苦了你了”
小燕子笑了一笑，恭顺地道“再苦也已经过去了，儿媳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微微出神，笑意如秋季的冰霜“小燕子，朕以前对你说的话重了些，主要是你之前太让朕失望了，你是朕的义女和儿媳，朕怎么会不疼你呢，你心里是不是很怨恨朕？”
他的话一瞬间刺痛了小燕子的心，像刀绞一般疼痛，浑身直冒冷汗，是的，她怨过也恨过，她恨乾隆那样对待方家，她恨乾隆让自己“认贼作父”，她更恨乾隆那样对待自己，曾经有无数个夜晚自己被噩梦惊醒，梦到他提着剑一刀刀砍着自己的家人，无论她如何阻拦如何求情依旧没有放过，恨，终究是恨了，她知道乾隆是皇上自己不能动手，她便把心中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了他最疼爱的女儿身上
小燕子淡然一笑“儿媳不会为一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去恨，因为太不值得”
不值得？原来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只剩下了不值得，终究也都回不去了，如果没有杀父之仇，大概他永远不会失去那个小燕子吧
乾隆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失望道“你走吧，朕想静静”
她起身福了福，便旋即转身离去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十八日，乾隆下旨绵亿袭承永琪爵位，因绵亿年幼先封为贝勒，绵恒过继给质庄亲王，绵恒年幼还是先由小燕子照顾着
后来，某日的一天，一个清脆似银铃的声音喊道“皇阿玛”，来的人正是固伦和孝公主爱新觉罗.璟婼，这位公主于乾隆四十年正月初三出生，生母是惇妃，乾隆曾对她说“你如果是皇子，朕一定立你为储”，按照宫里的规矩，妃嫔所生的女儿只能册封为和硕公主，只有嫡出的公主才能被封为固伦公主，如此破列，可见乾隆对这位十公主的宠爱
乾隆看了璟婼一眼只觉得她的声音似曾熟悉，是了，这声音很像小燕子，她以前总是好“皇阿玛，皇阿玛”的喊自己，可现在却听不到了
璟婼不解的问道“皇阿玛，你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那个曾经给了他许多回忆的小燕子，他在想那个曾经在学堂上能把他和纪晓岚逗的哈哈大笑的小燕子，他在想曾经在大寿上那个唱歌的小燕子，他在想……那个时常让自己担心后期变得心狠手辣的小燕子，小燕子、紫薇，她们俩人是自己的左右手，当他失去了左右手后，才知原来心是那么疼，那么后悔
他缓缓的向后靠了过去，如往常一样口气中却多了些伤感“想你五嫂了，也想你四姐了，你的性格与你的五嫂真的很像，她之前也跟你一样活泼、善良、敢爱敢恨，那么多的子女和儿媳当中就你和她不怕朕”
五嫂和四姐在她有记忆以来就已经不在了，尤其是五嫂宫里人很少提起，宫里头一说漱芳斋都只说是看戏用的，很少说这里之前的事情，这是皇阿玛第一次这样说五嫂，心中不禁多了些疑惑
“皇阿玛，你说儿臣的性子像五嫂已经不止一回了，儿臣很想知道五嫂的事情，也想问下为什么宫里很少有人提她？”
他喉中哽咽的说着“你五嫂确实是朕心里的痛，她是除了你的三姐、四姐和你外，朕最疼爱的义女和儿媳妇，她死前要求玉牒除名”
原来是这样，原来五嫂和自己一样喜欢自由，不喜欢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奈何生在帝王家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选择，何其可悲，她虽然与钮祜禄.丰绅殷德两情相悦，但是她心中明白作为公主只是和亲的一枚棋子
璟婼忍不住说道“皇阿玛，儿臣不愿意去和亲”
“朕知道，朕知道你与丰绅殷德两情相悦，你放心朕不会阻止你们的，朕会下旨赐婚，你们要好好过日子”
说完乾隆想起了永琪和知画的那场婚礼，如果当时他拒绝下旨赐婚是不是就没有了后面的事情了？可小燕子的悲剧也是自己间接造成的啊，他痛苦的缓缓闭上眼
璟婼见乾隆要休息福了福身“皇阿玛，儿臣告退”
“去吧”他安静的躺在榻上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心里却绞痛起来
他记得晴儿说过“衣服破了可以补，房子倒了可以盖，东西坏了可以修，只有人心，一旦受伤，好难恢复”
嘉庆二年，此时的乾隆已经是太上皇，睡醒后的他咳了两声对小宁子道“陪朕去趟漱芳斋看戏吧，朕也有老长时间没去了”
小宁子恭敬答道“是，奴才遵命”
进入漱芳斋的瞬间，一幕幕回忆涌了上来，记得小燕子的诗“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记得小燕子的喝水论：“人都要喝水，早上要喝水，中午要喝水，晚上要喝水，渴了当然要喝水，不渴还是可以喝水，冷了要喝热水，热了要喝冷水，春天要喝水，夏天要喝水，秋天要喝水，冬天还是要喝水……男人要喝水，女人要喝水，小孩要喝水，老人还是要喝水，狗也要喝水，猫也要喝水，猪也要喝水，人当然要喝水……”
当时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又笑又骂“你这样‘喝水’，淹死了孔老夫子，淹死了纪师傅，气死了朕”
乾隆想起了与小燕子的点点滴滴，那个曾经除了紫薇、和敬、和孝外最宠的义女和儿媳，最终是回不去了
乾隆三十二年九月初七，和硕和谨公主爱新觉罗.紫薇病逝
乾隆五十九年十二月初六，当听到小燕子去世的消息，他心里绞痛了起来，那个曾经带给自己快乐的义女和儿媳，她居然离开了自己，小燕子的变化他不是不知，多少次想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终究是越来越疏远
戏开始了，但听来听去也就那些，对乾隆来说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乾隆问道“她……离开几年了？”
小宁子虽然在乾隆身边比较晚，但是师傅小路子早已经告诉他许多事情，自然明白乾隆嘴里“她”是指的谁
“奴才回太上皇的话今年是第四十九年了”
乾隆有些伤感道“四十九年了，四十九年了，若她还在一定能与朕白头到老，陪朕去趟长春宫吧”
小宁子垂首而恭敬道“是”
到了长春宫，小宁子轻轻推开了门，扶着拐杖的乾隆走路有些晃晃悠悠，眼睛直盯着皇后画像心里是无尽的思念，即使写在多述悲赋，可她终究还是回不来了，在退位的第二天，他就下旨任何人不得住进长春宫，而且必须保持原样还派了宫女打扫
隐约间，乾隆想起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自己的嫡母孝敬宪皇后对他说自己该有位福晋了，他明白选择福晋对皇位是有所帮助的，所以自己没有拒绝，原本他以为跟福晋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就可以，但她是那么的美好，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原以为她会为自己一次次纳侧福晋、纳侍妾而生气，可是她没有怨，而是很有耐心的去接受，不知不觉中自己爱上了她
雍正六年，生长女，未命名，薨
雍正八年，生次子永琏
雍正九年，生第三女，既固伦和敬公主
乾隆十一年，生皇七子永琮
接连生子的她因为永琏和永琮的死打乱了脚步，在济南回来的路上崩逝了，济南是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孝贤皇后在那去世，夏雨荷也是在那去世，乾隆的心因为孝贤皇后的死彻底的心灰意冷，即使有众多妃嫔终究没有一个人是她，即使再封令贵妃为皇贵妃却也只是孝贤皇后的替代品，然而令自己想不到的是自己最爱的孝贤皇后居然是被太后给害死的，太后死前虽然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但到底是顾忌着皇家颜面也给了她死后体面
一瞬间，乾隆似乎看到孝贤皇后在那照顾永琮对自己微笑，好像告诉自己她回来了，然而那只是他的幻想，每年孝贤皇后的忌日，他都会写大量的诗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感情，可是她终究是回不来了
乾隆每次来长春宫都会出神，这次，他长叹道“小宁子，你说孝贤皇后会不会怨朕没有保护好和她唯一的孩子？”
小宁子听乾隆这么说吓得连忙劝慰道“孝贤皇后不会怪太上皇的，毕竟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情”
乾隆哀然道“也许朕不该让和敬远嫁，即使后来建有公主府，可是她还是闷闷不乐，最后抑郁而终，走吧”
小宁子在旁小心扶着乾隆走出长春宫
嘉庆四年二月六日，已经是八十九岁的乾隆身体越发虚弱，对小宁子道“把那个盒子拿来”
小宁子急忙拿了过来，乾隆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制而成的燧囊，那是孝贤皇后亲手缝制的，他一直带在身边
“朕死后，燧囊陪着朕一起下葬吧”
嘉庆四年二月七日，太上皇爱新觉罗.弘历卒于养心殿，享年八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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