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
三千红尘,芥子须弥。
无尽的黑暗尽头,她猛然睁开双眼。
茜色的纱帐映入她眼中,多年来习惯了素色的她,一时竟觉得那红,夺目般刺眼。
熟悉又陌生的陈设,让她呆愣了好一阵子。
明明跳下了临渊台,为何自己会完好无损,是他,将她救回的吗?
而这里,又是哪里?
眼中莫名的酸涩起来,他为何非要让自己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活下去,为什么就是不让她结束这一切呢?
用手掩住面,无声的啜泣,打湿了一角衣袖。
许久许久,她才平复心情,然后缓缓坐起身。
然后,她便愣住了。
这个屋子,不是她的寝殿,分明是她闺中时的房间。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声音试探道:“虞儿,你还没起吗?”
娴虞空洞已久的心,猛地一颤。
那个声音……
她鞋也不及穿上,便赤着足,跳下了床榻,打开了门。
温暖的阳光射入房内,蓝衣的仙人,一边整理着发冠,一边道:“你怎么衣衫不整地出来了?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去梳洗装扮,今日天帝陛下于玄洲仙境宴请群臣,我们可别去迟了。嗳,你这是怎么了?”
源源不断,家常的话语,一字一句,飘到娴虞的耳中,她的眼眶却满满变得通红。
她的父亲,在多年的权力倾轧中不幸丧生的,文昌仙人,时光倒流般,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是梦吗?
文昌仙人皱了眉,伸手摸了摸娴虞的鬓发:“女儿,你是怎么了?”
那温暖的手,落在她头上,那般真实,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奔腾而下。
她扑到文昌仙人怀里,像幼时那般大哭起来,哭得文昌仙人六神无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女儿,你可是梦魇了?”
她哽咽着,模糊着声音道:“爹爹,我好想你。”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不像一个梦境。
直到她平静下来,文昌仙人哄着她进房内坐下,吩咐仙侍进来替她梳洗。
当她看着她少女时被陪在身边的侍女静言,为她一丝不苟梳着长发时,她终于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若说这是一个梦,这些细节也未免太清晰了。
娴虞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静言,陛下呢?”
静言很是惊讶道:“陛下?小姐,我连天帝陛下的面都没见过,你也没见几回,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
娴虞一字一句试探道:“今日天帝陛下于玄洲仙境宴请百官,天后娘娘也会去吗?”
静言还是从前那般天真快活:“那是自然,今日可是天后娘娘寿辰,听说两位殿下也会到场呢,多少仙家的千金争破头也要去露个脸,若是被火神殿下看中……”
心中的猜测,被一锤定音,她紧紧捏住梳妆台上的桃木梳。
她,是回到了从前?
真没想到,她跳下临渊台,本以为就此湮灭,天道却让她又重来一次。
回到未嫁之前。
她望着镜中,苍白的容颜。
这一天,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曾经的她,便是在这一日,在天后寿宴上,天界百官的见证下,被天帝指婚,开始了一生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