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许整理妥当仪容,很快进入了采药女的状态,低声与我说道:“这个姑娘可不简单,应该是紫箢说回词最好的那位,诗中尽是禅语,难懂的很呢。要不你来做她师父?”
“我不是你,怎会和师姐抢人?”
“如何便成抢了!紫箢可是自己把你交付与我的,和我可没关系!再说,紫箢可就钦点了你一个入室弟子,若非那番缘故,我又怎会特地回了封信与这个小尼姑!”
“还说呢,我刚入师门一日未满,半点医书未读,就要我挑徒弟?”我嫌弃地看着知许。
“反正拜入谁的门下也无甚关系,都是紫箢教导。一个满篇佛曰的小尼姑紫苏肯定不愿要——说起来,紫苏要的那个姑娘怎么没来呢。”知许摆摆手,轻身跳下,选好一处山路,卸下药筐开始挖药草。
“没到?不应该啊,客栈老板的消息不会有错。既然这位姑娘能从西关隘援梯而上,会不会她也从其他险处上山未寻至谷口?或者有意潜于暗处,不曾出现?”念及这般可能,我跃上旁处四季青,望着最高处那两片雨痕未干的,跂而撷叶。
折落叶作唢呐,指触风以感向。递于唇旁,掐指调息,送气至两叶,顺风奏曲。曲调幽婉,如诉衷肠;时而落拓,晴蔚奇荡。“如此,那个未曾谋面的紫苏的弟子,当是能循声而至,信佛的那位姑娘却是因着未曾入谷中内围,不会为此声所惑。”我打算着。
我瞥到知许递来一记眼刀,不以为意,反而脚下拨动,倚风而走,俄而便已入无人之境。
几瞬呼吸,我便听到有人朝此处奔走。
远远便望见拂尘的清凉,我看到来者竟是登石梯的姑娘。
“因何而来?”我隐于高处,以流水掩去身影行声。
“因缘而至。”那姑娘略略低头,仿若泥尘也会因此安然。
“如何而至?”
“凭心行及。”林风凉了她登梯湿了的薄纱。她不去寻我,我却觉得她已然发现我。
“可是闻声而走?”
“万物皆由心生,万象俱自念起。此生不随人意,唯愿行遍心安之处。此曲安我心念,遂逐曲而来。”她背对着我隐匿之处,却观透了四方世界,包括我。
“前往龙胆谷可是要拜师学医。”我这话说的笃定。
“非也,兴致也。缘若起,我便来。”
“这话说的实在冠冕,不过她身处关口外竟还能迅速寻来,倒也是个妙人。”我看着她不惊不喜,只端庄立着,心中想道。
“不知姑娘可曾探明缘起也未起?”我从林中缓步迎出,两手收至腹上,右手合掌中躺着两片青叶。
“若非缘,无以至。不知姑娘可是谷中之人?”她抬眼,神中空灵。
“自然,不知姑娘明明心向佛法,又是何故愿入我谷?”
本以为她会继续扯了缘法的旗子于我打太极,不想那道沉静的眸子忽而含笑。
“佛曰:不可说。”她的眉眼越发明亮。
“那可否告知我姑娘委身的庙宇何时建成?”
“佛曰:不可。”
我疑心她戏弄我。
“也罢,那姑娘总能告诉我姑娘名讳吧?毕竟,姑娘还想要成为谷中人。”看着她不动声色凡尘莫扰的姿貌,我忽然有些泄气。
“名,无非符号而已,如若入谷,自当由师长另取,不提也罢。只是不知我当何以入谷?”
我转身,浅笑嫣然,向着方才来处走去,留下一语。
“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