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是你们教我的,教我永远不要再相信任何大人。”
库库鲁失踪后的第三周,学校超市被窃的一万多块钱忽然回来了。
盗窃贼是本市的一个惯犯,为了掩藏身份,他当时特意在附近球场顺了一件学生的衣服。最近,因为他又在其他地方作了案,警方在举报者的帮助下将其抓获,顺带盘问出了这个根本没人报警的案件。
全校哗然,虽然广播还原了事实的真相,但库库鲁这个名字似乎已经被大家刻意抹去,别说道歉,连提及似乎都成了恐怖的禁忌。
那天,学校召集家长、老师、学生,开展三方联席会议,主题为“爱的教育”,安安是学生代表之一。在上台前,她去了趟超市。
拿了矿泉水,安安将一枚硬币递过去。对方接过的瞬间,突然低呼出声。
安安学过的跆拳道居然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她轻而易举地将男人的胳膊扭成一个极其难忍的角度,说:“你那晚其实碰巧在废弃广场见过库库鲁对不对?可你不想负担因为自己擅自离岗造成的巨额损失,选择了栽赃?报警的话,这种盗窃案侦破的可能性不高,到时候还是要你负责,所以哪怕你知道偷钱的不是库库鲁,也宁愿推一个无辜的人出来顶罪!”
“……”
“你听到了!你在废弃广场听到了他当时说的希望妈妈好起来的话!所以,你知道他想把所有钱都用在给妈妈治病上,哪怕他什么都没做,你也有信心他会愿意接受被退学,以此减轻家里的负担。可一旦接受被退学,就相当于心虚!”
“是,我有罪,但有罪的可不止我一个。同学,哪怕当时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对方试图辩解,但安安一拳狠狠地砸了过去,又准又稳,他根本无力反抗。
安安上台演讲时,妈妈拿着手机在下面录制,满脸得意。
安安拿起话筒,突然问了个演讲稿里不存在的问题:“大家知道什么是脱敏治疗吗?”
“什么?”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脱敏治疗是利用医学方法让过敏者适应过敏原,产生抗体,当患者再次接触过敏原时,过敏症状会消失或显著减轻。一般患者在生活中无法避免接触过敏原时,医生会建议他采用过敏治疗,而我最近刚好脱敏成功。”
安安的妈妈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台下有学生随口问道:“那你的过敏原是什么?”
“很多……”安安微微笑道,“我的妈妈,我的老师,我的同学……当初逼走库库鲁、逼他认错道歉、如今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说的所有人。”
此话一出,掀起平静水面下的千层骇浪,台下的人纷纷震惊地瞪着她,表情各异,难堪、愧疚、后悔、愤怒、不屑……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让她闭嘴。
的确,他们都曾是逼走库库鲁的帮凶。
安安从未有过如此淋漓甘畅的表达,这种感觉远比在妈妈店门上刷漆做坏事的那一刻痛快得多,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大人在我们眼里是唯一可靠的,然而可笑的是,并不是所有大人都真正长大了,他们的不负责任就像过敏原一样,稍一碰触,就会让我们又疼又痒,却又避无可避,如果这种‘过敏’情况恶化,还会让我们变得更加丑陋,就像曾经险些走上歪路的我……好在,我一点儿都不想变成那样讨厌的假大人,我会让自己好好练习,在不受你们的错误影响下,学会如何长大。”
全场寂静,在安安彻底下台离开后,才传来热烈的掌声。具体是在鼓掌还是在掉鳄鱼的眼泪,这些对安安来说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去找一个人。
那个对大人失去所有期待,消失于众人视线,独自在外搜集证据,给警察提供线索,将真正的盗贼抓住,给了自己清白,却再也不愿回来的少年。
她之前没机会与他多交流,如今她已自行脱开那无形的枷锁,有勇气做任何她认为没有错的事,而这些,都是“不良少年”库库鲁教她的。
她想,此时的自己或许能与身处新校园中的他,好好说说话。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