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手是毒,
合上手是解药。
甘之如饴,
收回也是权力。
——《解药》
老方不时地向后张望,神情紧张,脚下如风,不停地奔离。
“老韩,怎么样了?能下来自己走吗?你都要沉死我了······”老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问韩良。
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人叨扰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都是经历过的人,老方自然不会给彼此找不痛快。
更何况还要消耗多余的体力。
“他们用了毒。”韩良的声音随风卷走,似乎是虚弱,也像是试探。
“我看得出来,”老方眨了眨眼,夜风呼啸深林,飞沙溅欲眯眼,“凭那几个人的本事还奈何你不得,否则我来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撤退了。”
“怎么办?”韩良的衣袖抖了抖。
“我猜凭咱们手头的资源应该解不开这毒吧?”老方转了转眼珠子,言语之间并无紧张之色,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或者说,本也早已司空见惯。
“去找天硕。”
老方脚下的步子不稳,险些栽倒下去。
“怎么?”韩良的音量微微大了一些。
“没······没什么,”老方犹豫了一下,“不,没什么。”
只是可惜了我一翻说辞。老方暗道。
逐渐看到了城墙,老方肥硕的身躯颇显灵敏,翻身上墙,又一跃而过,一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不费吹灰力。
既不像个胖子,更不像背了个人的成色。
韩良神情淡然,袖子随风摇曳。
鹅毛着地。
右手边是酒馆店门。
······
“什么时候去?”老方处理了韩良的伤口,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
“再等一段时间吧。”
“你在等什么?”
“没有······风紧,难免暴露,好歹选个大家都松懈的时候。”
“也是······能撑多久?”
“死不了,说不定还是我当年玩儿过的毒呢?”韩良轻笑。
“你怎么知道是魔教的手笔?”老方楞了一下,“魔教早已示威,恐怕教权之内的争夺更致命吧?”
“毒。”
“······”
光划破黑暗,带来曙光,老方合衣推开店门。
仿佛数十年如一日地等待着永远不会来的客人。
当然,如果是一个娇俏的妇人倚栏屏风,想必更为应景。
屋外的光已经拦不住了,投射在韩良脸上,韩良睫毛颤抖,眼神是空荡荡的。
“你要回去?还是在这里?”老方端着刚煮好的面。
“嗯。”
······
应该说这么多年的田园生活,还是攒下了一点积蓄的。一个不误农,却又饿不死的人,难免叫人觉得有些门路,倘使因此引起了注意,也说得过去,能安然无恙的生活,韩良想了想。
嗯,大概是我比较强吧。
“这是你要的晶石。”韩良将布袋放到傅蓉手心,沉甸甸的,傅蓉的胳膊一时没有适应布袋的重量,向下抖了抖。
整整三百块啊,一个农夫劳碌一生也不过五百多块,伸手就要去了人家半生多的积蓄,他可真傻,今后怎么生活呢?
当然,傅蓉不会说出来。
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不用还了。”韩良声音情感毫无波动,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傅蓉愣了愣,不知说什么是好。
挖苦吗?还是别的?不过······她的确无力偿还。
出来卖,除去生活所需,这几多年也不过一百块晶石的积蓄罢了,待到年老色衰,她拿什么来还呢?
更何况,她已经想好了不在做这一行了啊。
除非······
那个人可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还有事?”韩良开口,陌生的语气叫傅蓉有些不适应,可他们下了床,本来就什么关系也不是啊······
“没事······谢谢你,我······尽量还给你······”傅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最后,她甚至自己都没有听到。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像梦一样。
要回头看一眼吗?他或许正在目送她,也或许没有,可他们本来也只是路人啊,不是都想好了吗?还在犹豫什么啊······这······本来不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吗?
惋惜?
傅蓉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
狭小的山路,傅蓉将沉甸甸的袋子交给白面书生,书生接过袋子摸了摸芙蓉的头。
“五百块晶石你已经凑够了,”傅蓉将脸贴到书生胸膛,“别忘了我啊——”
书生嘴角微微抽搐,将身子微微调整,傅蓉的头随之偏了偏。
“我现在就让你解脱吧,这个小地方,没有人能理解你,我修行也尚且需要时间,你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的目光和痛苦······”书生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劲。
傅蓉迷茫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啊!”傅蓉低头,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她想发出声音,却只有低低地声响,她发不出足够的声音来求救,就快要·····没有声音了······
血,染红了衣物,不觉得很疼,或者起码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砰”傅蓉被推倒在地。
书生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看着傅蓉闪烁的双眼逐渐失去神气。
“呲——”化石水灼烧傅蓉的身体,就像枯萎的芙蓉被扔进了火堆。
书生面无表情地离去,毫不在意那个人比花娇的少女的香消玉损。
“看够了?”老方压低了声音,眼睛瞥了瞥旁边。
“嗯。”韩良转身离开。
“······这小子怎么跟发现我过来了一样······”
本也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娼妓的生死啊,芙蓉花有千千万万朵,放弃了这一枝又能如何?
即便你曾为你的芙蓉花付出过时间,可是你的芙蓉花,真的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