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这？这是？我没在做梦吧，白公，你回来了？真的是你？”

乔伊看着这三个人露出了像是看到久别重逢的友人一般的神情。已经离开了三年的白无月，在此刻归来让他的内心依旧难以相信。他那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看着白无月。

“抱歉，陛下。我来晚了，看情况似乎战争的第一战没办法由我亲自指挥了。”

白无月看着这个给予了自己那么多帮助的男人，自己仅仅离开了三年，而眼前的男人就像是衰老了几十岁一样。这让他的内心五味陈杂，一股对煌之国的无名怒火在心中油然而生。

而此刻在一旁的命无秋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已经几天没有休息的他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幻觉。在他眼中，眼前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发誓要守护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什么。

“你是？”

他指着我，疲惫又茫然的眼神中似乎并不确定我的身份。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这副身体和我已经消亡的身体不是同一副了，他感到疑惑我也可以理解。

“抱歉，无秋，我离开的太久了。去往地狱的单程票，我向你保证，不会再买第二次了。”

看着眼前这个疲惫的男人，长长的胡子意味着他似乎疲于各种事物以至于都没有时间去刮个胡子。微微颤抖着的双腿似乎是他的身体对他精神要求的强制劳动命令的抗议。

他那和我离开之前完全不同的无神双眼一直注视着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我的身旁。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摸向了我的脸颊。我没有阻止。

“这种冰冷的触感，月，你真的回来了。”

微微颤抖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独有的开心。他那高大的身体一把抱住了我，他想说，这一次他遵守了约定。他拼尽了全力和国王一起拯救这个国家。这一次他不再是以前无力的那个他了。可是话语到了嘴巴里却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就这样无言的过了几分钟。我看着他。

“谢谢你，无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先休息吧。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你之后会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

我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点向了他的额头，把我抱在怀中的他此刻闭上了双眼。终于能好好休息了啊，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啊——他心中如此想到。

我看向倒在沙发上像是婴儿一样昏睡的命无秋，看着这个跟着自己之后从未怎么真正为自己活过的男人。心中不免感到了些许痛苦，这或许就是曾经看到过得他的命运吧。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造成他如此疲惫和身上伤疤的凶手是一个老相识了——煌之国。天仙子的花苞逐渐绽放。

随后我看向了影之国的皇帝，这便是白无月所说的值得拯救的国家吗？在我看来他们似乎都是同样的。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但看着命无秋对这个国家如此坚持，我还是决定相信他的选择。这次我选择为他人，为命无秋战斗一次，他的选择在我看来一定是有意义的。我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和命无秋同样满脸疲惫的男人。

“哦！这就是现代的皇宫吗？和我的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从一进门开始就四处打量的亚丽菲斯此时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这两位是？”

乔伊看着这个在四处打量的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女，才从命无秋的视角转移过来。他看着我和亚丽菲斯对着白无月问道。

“白发的这位呢，是我的妹妹，陛下大可直接叫她月。四处闲逛的那个呢，是前亚特兰蒂斯的女王——亚丽菲斯。”

白无月一脸平静的报出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前面那个还好，但听到后面那个少女的身份时，乔伊混乱了。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亚特兰蒂斯王国，如果真的按辈分来排的话，眼前这个少女无疑是他祖宗级别的。但是这真的有可能吗？一时间接收了这么多爆炸般的消息，他的脑子此时无法完全运转。而作为他助手的命无秋此刻也被眼前的少女给碰了一下便睡着了。

“不过关于你说的神明不存在的这件事我虽然认同，但是这个国家绝对不会认可。”

乔伊看着我的脸庞，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仿佛自己的信仰决不能被侮辱的样子。我盯着他的双眼，从里面并未看出所谓神明存在的证据。不过仔细一看的话，还是能发现这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你应该从未在当权者的位置想过这点，要知道纸币和宗教可能也仅仅是一堆数据，但只要大家都认为它有价值，就可以使用它来换取他人的劳动成果。而除此之外，和平、自由、平等、真爱。他们都与神明一样，是不存在的，属于人类的宝藏。而人们需要这些，需要这些成为他们生活下去的动力。虽说科学是唯物的，但是统治者们需要唯心的信仰来给予民众在这冰冷且痛苦的现实里希望，或是幻想。但真是讽刺啊，身为统治者的我最后居然也只能寄希望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

他看着天花板，疲惫的脸庞并没有看着我。就这样对我说出了这些自己作为当权者的认知，虽说这些东西我并不认可。但如果这对他来说是希望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打破，只是最后他肯定会认清现实。

“神明和惊讶的事情等待会再说吧，陛下。看来敌人并不打算给你什么放松的时间。”

听完他的言论我的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人偶一般无神的双眼此刻出现了些微黄色以及血红色的光芒。眼中看到的是不应该在今天这种美丽天空中出现人造武器。而上面的标志恰好就是煌之国的标志。

夜晚的星空呈现着彷如泥沙冲洗过般的深蓝色。而星星们则如海中的沙砾般于天空闪耀着。它们的光芒在这冰冷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凄美。

但此时这些武器带来的硝烟冲散了本应于天空中悬挂的美景。乌云开始布满天空。

而此时一曲都没有弹完的潘多拉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她从座位上站起，走向自己的庭院。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不存在的夜色。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一样的眼睛死死抓住了空中的微小波动。

在这不应存在任何事物的雾都，她伸手抓住了空中飘下的漆黑羽毛。这是像乌鸦身体那么黑的一片羽毛，她看向迷雾笼罩的天空，注视着不存在的事物——当漆黑的羽毛飘落在大地之时，便是此世魔女的诞生之刻。

“是吗？出现了，但是我相信凭借她的实力应该应付得来吧。要知道我只是她的前辈而不是监护人。什么？这一点我最清楚了，我想她应该不会蠢到来找我麻烦的吧。”

像是在同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交流一样的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她来说自己那刚从这里出去的后辈对于应付危机的能力还是挺放心的。毕竟应对危机并不能每次都失败。算计与妥协，为了一己私欲而互相啃噬，这便是人类这一物种隐藏在文明与道德面貌下的真实面目。而或许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些所谓的魔女诞生吧。

而此刻于影之国皇宫内。

“抱歉啊，白公。好不容易回来，就让你看到了如此狼狈的景象，真是狼狈啊。”

乔伊依旧扶着自己的额头，感到回天乏术的无力。在看到天空中飞翔着的死神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影之国的传承，几百年的这座恢弘的宫殿，就要在今天于他手中消失了。

“不，陛下，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似乎是我离开太久了，而且，我们的约定我并没有遵守。”

乔伊这才想到，战争已经打了不知多少场了，像中世纪的那种战争不是他所擅长指挥的。作为将军的命无秋在战争期间显露出了他那万中无一的军事才能。可即使是这样，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时候，再强大的指挥也于事无补。约定好的让白无月来指挥第一场战斗的话语他也早就忘记了。

“没关系的，白公。反正都城这下应该是保不住了，如果还有机会逃走的话，你快走吧。好不容易从那种鬼地方回来，不要那么轻易就再把生命交出去啊。”

乔伊看着白无月说到，疲惫的他似乎打算和这座城堡一起消失。作为国王，他要坚守到最后一刻，哪怕是不存在希望的时刻，他也要同他的国家共存亡。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秋会死心塌地的跟随着你，不仅是为了和我的承诺。可能在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应该有的决意和意志力吧。那既然这样，我就仅仅只这一次，为了他深深信赖着的你。守护住你的贵重之物吧。”

看起来十分病弱的少女以冰冷的口吻说着令乔伊似懂非懂的话语，他看着白无月说着是自己妹妹的少女。

穿着主色调为黑色由高级纤维制成衣服，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品，但却似乎不会让人感到朴素的气息，反而会感觉出难以言喻的气质。就像是为死亡而成长的彼岸花，没有充斥着任何生命光芒的单纯而美丽的形态。看着及其瘦弱就如同人偶般的四肢，雪白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且盖住了额头，让她那一黄一红的无神的双眼变得更加冷冽。眼前这个少女就像是个价格贵重的人偶一般——乔伊给出了这种评价。

“还请等下都不要出来，也不要看着我，时间不算充裕，这算是普通的要求了吧。”

少女对眼前的国王说着些命令口吻的话语，乔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没等他反应之际，少女便已经迈开步子走出了宫殿。

白无月和亚丽菲斯并没有跟上去，他们明白对少女来讲，神秘的重要性。

少女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空中还没有穿过大气层的弹头。这看上去比他们第一次发射的核弹为例要大个数十倍，弹头飞速的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之弧。这不把这座城市炸掉就不会停止自己降落速度的东西像极了正在追杀猎物的猎人。

少女看着那颗弹头，不慌不忙的从身旁的大衣中拿出了自己的魔杖。咏唱阶段可能会长一点，不过能行——她心里这样想到。只要是为了自己的重要之物，现在的她无疑可以使出全力。

“于天空闪耀之物。”

少女的咏唱就在这乌云密布的夜晚开始了，没有月亮的夜晚对她来说无疑是力量被削弱的时刻，但由于魔杖的增幅，使得就算是现在的她也依旧可以咏唱神秘。

“狄安娜，用你那腐朽的双眼注视吧，遮蔽吧，歌唱吧，召唤吧。”

少女的紧闭着双眼，把魔杖竖着放到了自己胸前。

“此为纯白魔女的庇护，只为我存在的童话，不曾于天空飞翔的堕落翅膀——露娜之翼！”

咏唱结束，见周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少女舒了一口气。

如月亮般清辉的翅膀在空中形成，就如同天使和死神的交战。一下，两下，翅膀似乎在努力扇动着。直到它们完全包裹住了天空中的死亡气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们随着弹头一起消失了。消失前，它们剩余的能量散发出了月亮般纯洁且不刺眼的光芒，照亮了这乌云密布的黑暗，而随它们一同消失的弹头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天空似乎也在庆祝她拯救了一城人一样，识趣的飘起了雪花，在这冰冷的环境中显得更加凄清。少女伸出右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她抬头望向天空，本应代表着纯洁的白发在此时的她身上只有那摄人的恐怖，在这飘雪的庭院中漫步的少女犹如梅花一般——与这冰冷的舞台孤独绽放。在这死寂的夜空下，瞳孔中映射出的，是犹如死神般的寒光。谁都不知道此时的她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