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故事

早上，男人起床时已经九点多了。他一个人独居，没有妻女给他做饭，于是照例去了面馆。

面馆就在主干道旁边，车来车往，生意火热。去面馆吃面的人，有赶集的，卖菜的，卖猪肉的，也有路过打尖的。

三教九流，俗世俗人，吃相各异。斯文点的，叫上三两面，慢吞吞地吃个半小时。也有挑个扁担，叫几个馒头，一碗稀饭，一只脚搭在长凳子上，在哪里侃天侃地的。

男人穿着干净的衣服，过了马路，进店里要了三两牛肉面。瞥见面馆角落里还有个空位，就和别人拼桌，坐下了。对面是两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年人，穿着并不整洁，脸上还沾着米糊，一个头上戴了个黑色瓜皮帽，一个脖子上顶着个卤蛋，还是那种卤过头了，都黑了的样式。

面送了上来，男人从旁边的抽纸筒里抽了一张纸，把筷子擦了擦才放进了面里。吃了两口，就拿起旁边的醋瓶子倒了很多的醋在面里。

“嘿！这么喜欢吃醋啊！”卤蛋老头突然搭腔。

男人低着头向上挤了一眼，没搭理他。

“年轻人都这样，我孙女也这样”旁边的瓜皮帽老头回了句。男人就感觉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吃着面。

”我听说啊，醋吃多了死的早。就和那个味精吃多了健忘一样。“卤蛋老头说完，喝了口稀饭。喝稀饭的时候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风机在那里疯狂地旋转。

“你从哪里听来的？”瓜皮帽老头盯着卤蛋老头很认真地问了句，就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多的错事，面露忧伤。内心可能还在想，自己昨晚上吃面，一时多倒了点醋，指不定会少活个一两天，痛心疾首。

“我听人家说的啊!醋那么酸，喝多了肯定烂胃烂肠子啊！你不知道？”卤蛋老头的反问仿佛让瓜皮帽老头更加的痛心疾首。啊！这该死的反问，总是让人深思。

“哎呀！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啊。还有这些东西。”瓜皮帽老头开始细数自己之前的各种与醋有关的习惯。就感觉像是在给一位名医描述自己的病症表现。他说自己家里炒鸡杂，鸭杂的时候喜欢放醋。还有自己的孙女特别喜欢吃醋，自己回去的时候一定会让孙女少吃点。

男人突然把包在嘴里还留了半截在外面的面条，喷了出来，喷进了卤蛋老头的碗里。

“你干什么？”卤蛋老头盯着男人，那脸上一层一层的褶皱因为生气挤在了一起，就跟那被揉成一团的纸一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小声的低头道歉，然后看了看周围。

"你妈没教你怎么给人道歉吗？“旁边的瓜皮帽老头，站起来，指着男人。”道歉都不站起来一下，谁有你这样的？“

男人，站起来，佝偻着背。把对面的站着的瓜皮帽老头往下拉。

“嘿，你还拉我。你想干什么？”瓜皮帽更大声的质问了一句，这该死的质问，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里的破事。男人看见了周围人的眼光，脸开始有点红。“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但是，说活的声音更小了。

瓜皮帽老头看见了周围的人注意到了这里，那心中的热火被众人热切的目光点燃，他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一般，他能旋转跳跃，闭着眼。

“这个小伙子，自己吃着面，吐到了别人的碗里，还不道歉。”他转身向众人客观地叙述事件的始末。

“小伙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啊！”门口抱着孙女的中年妇女搭了声腔。

“我没有！我已经道歉了。“男人愤怒的拍着桌子，站起来。“这两个人在胡说。”

“你小子撒谎，当心生孩子没屁眼。”卤蛋老头脚搭在板凳上，冷冷地冒了句。

“你才没屁眼，你全家没屁眼。”男人抓着筷子，在手里捏的紧紧的。

“咦！这不是张家老二嘛。”一个男人，咬着个馒头，在店门旁斜靠着。就是一个吃瓜的表情，只不过他吃的是馒头。

“张家老二！张家老二一个老光棍，媳妇都没有，还孩子喃。”又有人冒了句玩笑话，这又是个吃瓜的。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瓜，啦！啦！啦！啦！

男人紧紧的捏着筷子，整个脸像一个番茄。而卤蛋老头看着男人。是那种胜利者的眼神，还有一点点的戏谑。

“哦！你就是张家老二啊！难怪。”卤蛋老头阴阳怪气的说着。

男人，用筷子指着卤蛋老头，颤抖着说“你再说，你再说一句，我捅死你。”。卤蛋看了看周围的人，转过头来看着男人。“老子不是吓”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就戛然而止了。

脏话还是要少说，死的时候憋半截在嘴里，还是挺难受的。

周围的人，不再喧闹了，可能是事情没有按照想象的路子走。或许他们就是希望事情不要按照想象的路子走，但是这时的情况是他们想象之外的想象之外。

筷子在卤蛋老头的嘴里，还有一小截在后脑勺外面。

旁边的瓜皮帽老头，身体贴在墙上，嘴张的老大。那个抱着孙女的中年妇女捂着孙女的眼睛，但是孙女还是在那里哭。门口斜靠着的人，馒头还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估计一时半会他可能也不会想吃馒头了。

一个男人突然高喊，杀人了!张家老二杀人了！

楞在原地的男人，他手里还握着筷子，表情茫然。一听到声音，把手撒开，看着面馆里的人，所有的人眼睛里都是恐惧。他跑了出去，还撞到了桌子上，桌子旁边的女人紧接着尖声惊叫。

“啊！啊！我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冲出了面馆，面馆外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看见男人冲了出来，老人抱着孩子就往边上跑，所有人都主动的让开。

街上，车来车往。

“嘭”，一声巨响，男人被车撞了，撞飞了。

卤蛋老头死了，警方尸检后认定是男人杀的。男人死了，被认为是车撞死的。

他们不知道，嘴巴和眼睛可以杀人。懦弱，无知和愤怒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