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把陆悠辞抱回了卧室,细心的替姑娘盖好被子。
“你乖乖待着,说什么这回你不许拦我。”陆知行认真的嘱咐了这么一句,就下了楼。
不一会儿,陆悠辞就听见底下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你是谁?”显然,这句话是乔楚生问的。
“我是谁你管不着。但是她难过了,我就不高兴。谁若是惹她了,我也不会放过。她现在心情不好,今天我让你走。”
陆知行原本是打算动手的,但是毕竟面前的是妹妹喜欢的人,他也知道乔楚生能有今天的地位也不容易。打伤打残了,那祖宗肯定是要心疼的。
“知行,说完赶紧上来。”陆知舟出现在了阳台上,低头看着楼下的人,“乔探长,我只说这一回。让她难过,就是让北平陆家不高兴。让她伤心的人,得罪的是北平整个陆家。我不知道你和她发生过什么,但是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就算是她灭了整个上海滩,做了违反天理道德的事。我也会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她,不问任何道理。今日她心情不好,你若是了解她,也该知道现在的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所以给她几天时间,你先回去吧。”
乔楚生抬头看着陆知舟,他现在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他既然打谈过陆悠辞的家底,北平陆家如今的两位当家人他自是知道的。陆悠辞的两位表哥,虽是隔着一层,但整个北平谁不知道。陆家的人,惹谁都不能惹陆悠辞。
若是与陆家的一个人结了仇,只要留着他一条命回去,陆家也不会公然翻脸。但若是让陆悠辞受了委屈,他们两个绝不放过。
几十年来,男丁兴旺的陆家,她是唯一的一个女儿,那是从小在罐子里长大的。因为陆悠辞怕自己被这么养的娇气了些,所以在父母离世后选择去了周家而不是由伯父抚养。
北平的人,连孩子都知道这么一茬子事儿。
陆悠辞自然把外面的对话听进去了,她也听见了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
陆知舟推门而入,坐在一边。
他没有问,她直接说,简单的复述了大概的情况。
“哥,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奇怪。那个让他心动的那双就是我的眼睛,那天晚上也是我。其实,我现在是在吃自己的醋。可是,我怎么想都不能去接受,他不知道那个就是我,所以一开始,是把我当成了她,即便自始至终都只是我。所以说到的,他喜欢的只是灯火阑珊下的那双眼睛,就算现在童丽,她安上我的眼睛,也会让他这般如此。”
陆知舟紧紧握着陆悠辞的手:“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咱们一起看书的时候,知行最喜欢看着你发呆。他一直都说,我们家小祖宗的眼睛,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好看的眼睛,没人再能比得过你。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记得。”陆悠辞回忆起了从前安适的时光,也因为如此,陆知行那段时间老是被陆悠辞骂轻浮,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脸,神态,都是最勾人的,“我十岁那年,见到了我的亲生母亲。我的亲生母亲,她真的很美,我是承了她的美。”
“好了,你也不要想那么多。若不是他多看了那个童丽几眼,你也不会这般生气。”
陆悠辞靠着陆知舟:“哥,你不觉得,我和童丽长得很像吗?”
“神似,若说相貌并没有多大相似,但那双眼睛与你是真的想似,也不怪人乔楚生能认错。”这一点不可否认,就连他自己和陆知行也会这么觉得。
“今天早上,我听说楚铭死了,我才真正想明白一切。”陆悠辞低着头露出笑容,“我的亲生母亲,有个同胞阿姊,名唤叶瑛。我的亲生父亲与叶瑛的丈夫,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童丽,不,她应该是和别人换了身份。按血缘辈分,我们是表姊妹。”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回来复仇的。”
“是啊。”陆悠辞点点头,“杂志社的主编,楚铭,或许还有她父亲的命,若是被抓了,怕是死刑啊。”
陆知舟看着一脸沉思的妹妹,她啊,一点都不像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不像那些不可一世的千金,飞扬跋扈的性子她一点没有。相反的是,她太冷静了。明明自己已经吃醋了,不高兴了,可还是在顾全大局啊。
“要不,哥让人找她,这两天把她调到北平去,就算过了两天巡捕房查出来了,手也不能伸到北平去,在陆家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沉重的叹了口气,心中也在纠结。她们俩只是幼年见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出事了以后,她也就跟着父母回北平了,叶瑛之事,她是后来报上见的。
“不了,毕竟是犯了法律。知情不报,这已是过错。剩下的,就看事态发展吧。若是真被抓了,哥,请你帮我,判她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帮我留她性命。”
理着姑娘凌乱的秀发:“哥要是把她带回北平,她连牢都不用坐。”
陆悠辞连忙摇头:“杀了人,总得担责任,我求你帮她留条性命,这已经很不公平了,虽然现在这个世道不讲什么公平。如果我当初是自己动了手,我也不会后悔。我不会动用陆家的势力为自己脱罪。是坐牢还是死刑我都认了。我这一生,活了两回,见了从前不敢去想象的世界,已经很值了。”
“你说什么傻话啊,若真出了事,哥答应你,保她性命。”陆知舟紧紧抱着陆悠辞。
姑娘向来不是蛮横无理的人,情爱于她而言重要,但若真做选择,她可以把这东西放一边,甚至是毫不犹豫的放弃。
陆悠辞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当初乔楚生最终是没有舍得拿走这镯子:“哥,等过两天的,我想路垚也该查出来了。这个结束了,我就跟你和二哥一起回北平。”
“你不是说不准备回去吗?”陆知舟有些疑惑,她不应该啊。
“你想哪里去了,好几年没回去了,我就回去待一个月。这一个月,跟这里的一切我都会断了联系,说不准,回去了,我也就不想回来了。乖乖的待在你和二哥身边,还做那个无人敢欺的陆家小姐。”
说着说着也就笑了,笑的灿烂,纯粹。
“你舍得他?”
“一个月而已,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何况,离开一段时间或许对我对他都好。我要让他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我的眼睛,还是我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换了,带了狡诈。她只是说如果,这种如果的几率很小。
小丫头片子不能吃委屈,这事也算是说定了。天色渐晚,也都准备休息了。
接下来的两天,姑娘哪也没去,只是给白幼宁打了个电话,说如果路垚知道谁是杀人凶手了,立马告诉自己,而且不能告诉路垚和乔楚生。好处就是下期的文章还有自己的新书连载发给新月日报。
大概是过了两天的时间,一大早接到电话,对面传来做贼的声音:“嫂子,三土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了。”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别跟他们说。”陆悠辞听后放下了电话。
对面被挂了电话的白幼宁茫然失措,她知道该去哪找人吗?算了,既然嫂子说不能告诉他们,自然是要站在嫂子这一边的。
陆悠辞换了衣服,叫了黄包车径直去了新月日报报社。
陆悠辞躲在门背后听,路垚正在模拟案发现场,之后便是童丽的认罪。
陆悠辞知道,以路垚的智慧,他不可能破不了案。
童丽坐在沙发上不在说话:“路垚,你果然是聪明。我没想到你能那么快就能找到是我。”
“哎呀,如果不是陆悠辞同志,或许我能更早破案,不至于拖到现在。”路垚满不在意的一句,引得众人疑惑。
“这个她有什么关系?”乔楚生这两天心里闷得慌,提她就更不好受了。
“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真娶了她,你还得管童丽叫一声姨姐呢。”路垚说着撇了一眼门缝,“出来吧,早知道你会来。”
被揭穿了之后,陆悠辞到是坦然的走了出去,没理乔楚生,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这事儿于我何干?”
“你本该姓林,而这位童丽小姐姐的本名为林其华。怎么就那么巧,你们俩都姓林,而且俩还长得那么像,特别是这双眼睛。”
“我只有一个双生姐姐,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据我所知,叶瑛的妹妹叶瑜是你的亲生母亲。而林其华的同族弟弟是你的父亲。”
“路垚,有时候,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说出这句话的,是童丽,也就是林其华。
“我想,悠辞十岁回到上海的时候,一定是见过你。你也知道,除了林媗之外这世上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楚铭死了之后,我想陆悠辞同志就已经回想起了你面前的童丽小姐姐到底是谁。”
知情不报,这也是罪,也得关几天。
“你敢抓我吗?”陆悠辞笑着看了路垚半天,自己又没杀人,有恃无恐。
路垚当然不敢了,现在倒不是因为乔楚生,而是她那两个哥哥现在就在上海。路垚以前在北平,知道这两人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只不过那姑娘叫什么他当时没记住,没见过也没打听。在国外的时候熟识了他也不知道这是陆家小姐。
“其实……你是有个林姓的名字的。你应该知道,当初医院给了姨父姨娘一个女婴,就是林媗。可姨娘总觉得该是两个孩子,但医院矢口否认,只说姨娘生产太累,出了幻觉。姨娘不知怎的,给那个意识里的那个女婴起了个名字,叫林嬛。因为父亲的缘故,我不爱笑,把自己关着。遇见了十岁时候的你,你的笑,你的眼是世界上最动人明珠。是你教会了我笑,教会我用眼睛说话。你告诉我,女孩子笑起来好看,要多笑笑。这样才对得起老头给我们的这张好看的皮囊。你说,长大以后,漂亮女人勾人的皮囊更是最好的武器。后来姨夫姨母出事了,你也回了北平。父亲死了之后,我也去了国外,知道母亲没了,便想着要复仇。自打那时候起,我便有意无意的模仿你的笑。陆家在北平是大家族,你是陆家疼爱的女儿,我想打听你在北平的作为自是简单。”
童丽抿了口桌上的茶,唇齿留香,又接着说到:“回了上海,我听说,有个名声显赫的青年女作家,出了几本书,写了不少文章。我认得你,你那句说的真是没错。你这个人就像长了钩子一样,轻而易举的让一个赫赫有名,威震上海滩的人甘之如饴。其实我刚回国就见过你,你的座谈会每一场我都参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学了十几年了,也没有学到你的精髓。”
“其华姐姐,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来上海,也是为了报仇。但我下不去手,在我骨子里刻了守法两个字。可是我恨呐,徐州远杀了亲生父母,双生姐姐,连我陆家的父母也不放过。所以不论他如何忏悔,我都不会原谅他。所以他死在我面前,我毁了他的尸首。”陆悠辞没有立场说她做的不对,她没有办法站在道德致高点去指责一个人。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让他多跟我说几句。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知道,这是在看你。若非你们吵架了,只怕我连话也说不上,你一个不高兴,他就魂不守舍的。”
陆悠辞瞥了眼乔楚生,本来这几天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前几天应该是因为一段时间压力大了又加上生理期烦躁才无理取闹。
“其华姐姐,其实这样的我,也不是真正的我。但是只有这样的我,才能在这个世道活的潇洒。”陆悠辞叹了口气,看着巡捕把童丽带走。
路垚和白幼宁也很识趣的离开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
“对不起……”陆悠辞笑着先开了口,“找到那双眼睛了吗?”
乔楚生也笑了:“找到了,刚刚那一刻,我的记忆重叠了。灯火阑珊下的姑娘就是陆悠辞,就是陆悠辞。就算我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让我选择,我也选陆悠辞,因为她是我最爱的姑娘。”
“我得回北平了……”陆悠辞很不合时宜的冒了这么一句,但说到底还是心软了,“就回去一个月,留学四年,在上海两年。我已经六年没回北平,再不回去我的两个哥哥该吃醋了。”
“我陪你回去。”乔楚生悬着的心又放下了,紧紧抱着姑娘。
“你可别,巡捕房一大堆事情呢,而且你要是跟我回去,日子不太会好过。我一个月之后就回来。”
“好……”乔楚生欣然答应,“一个月之后如果看不见你这个人,我就去北平抢人。”
怀里的姑娘忍不住笑了,连连点头。
“童丽那儿……”乔楚生有些难办。
“这事儿不归你管,你只负责抓人。我跟哥哥说了,无论如何保她性命,你别参与。”
“好……”
两个人就这么笑着,世间美好。
南风有鹤改了好久,没忍心虐老乔。还是甜甜的吧
南风有鹤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