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吴妈，你不许惯着她

沐晨曦回到家，踢掉脚上的鞋子，“晨晨，姐姐上楼了呦，你看会书就歇着吧，家教老师随时供你差遣，你别累着了昂！”“嗯嗯。”陆秋衡点头。沐晨曦鞋子都没有穿就往楼上走，陆秋衡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算是知道怎么到处都是地毯了。

沐晨曦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地毯上打转儿，一圈又一圈，好像一个贪玩的孩子，转着转着头有些晕，一下子将自己扔在大床上，整个人弹起来，又跌回去，起起落落。她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坐起来跳到地上，就见她扯掉头上的帽子，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然后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米黄色的吊带睡裙，踩着轻快的步子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一时间全都倾倒下来，为沐晨曦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陆秋衡端着果盘上来，刚到门口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画面，都说一个人的时候，最能展示一个人的内心深处。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这样纯净的人，她怎么可能……陆秋衡转身匆匆忙忙地下了楼，忘记了吴妈交给他的任务。

沐晨曦这才慢悠悠的转身，她早就注意到门外的动静了，只是没想到，陆秋衡竟然转身就这么走了。也是，不走，难道还进来陪她坐坐？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沐晨曦的好心情，她继续躺在床上，享受着属于她一个人的欢愉，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其实，她，也是一个很悲哀的人啊。

谁又能想到沐晨曦并不是沐清诺的亲生女儿呢，连沐晨曦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那时，沐晨曦很是贪玩，五岁的沐晨曦悄咪咪地躲在了沐清诺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没想到，她听到了爸爸和未婚妻吵架。

“沐清诺！我不介意你和你前妻那些个破事，毕竟她都去世了，我何必再惊扰她的亡魂！”那个女人叫许晴。沐清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攥紧手，隐忍着，“绕了半天，你到底要说什么！”“沐晨曦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干嘛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她啊！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我们以后的孩子怎么办啊！”许晴尖叫着，面目狰狞。沐晨曦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用小手紧紧地捂着嘴，冰凉的泪水顺着小手滑落在地上。

“许晴，你TM能不能不胡闹！那些个东西本来就是晨曦的，那是她亲生父亲留给她的！我有工资，我难道养不了你吗！”别的都无所谓，但是沐晨曦是沐清诺的底线，谁都不能触碰的底线！“你的工资，沐清诺，就你那点工资，你除去所有的花销，你的工资还剩多少！你看看别的市长，哪个不腰缠万贯！”许晴吼道，“你自己弄丢了自己的儿子，到头来却这么尽心尽力地养着别人的女儿！活该你前妻不得好死，活该你儿子被人拐走！”沐清诺抬手就给了苏晴一个巴掌。

沐晨曦已经听懂了，心里说不出地疼痛，但是她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尽量的缩小自己的体积，手紧紧的攥着白色的裙子，她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苏晴，分手吧，以后别再来往了。”苏晴冷笑，抬手一巴掌打回来，“沐清诺，你混蛋！”“这巴掌是我欠你的，”沐清诺拿出一张银行卡，“拿着它吧，我该给的，自己过得好点。”

苏晴攥着银行卡，转身摔门离开了，沐清诺跌坐在椅子上，他对苏晴本就没什么感情，他不过是想给晨曦找一个好妈妈。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他坐了多久，沐晨曦就躲在那儿想了多久。沐晨曦那时候是小，但是她也听的明白，沐清诺和苏晴在一起的时候就问过她，想不想要一个妈妈，是她点了头，才有这么一段关系的。

沐晨曦那时候就知道爸爸非常非常爱妈妈，他总是把她的照片摆满了他的卧室，哪怕是妈妈去世了，他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只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更不是那位漂亮妈妈的女儿。

才五岁的沐晨曦哪里懂得那么多是是非非，还是那个给块糖可以高兴一整天的孩子，她发现爸爸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只是和自己说“爸爸不能和那个苏晴阿姨在一起了，可能要委屈我们小晨曦了。”沐晨曦当然不觉得委屈了啊，她可不喜欢那个坏阿姨，反倒觉得很开心。

转眼之间，她也就不惦记这个事情了，只是她并没有忘记这个事，心里想的也多了，一直到十岁那年，她跟着吴妈出去度假，机缘巧合之下替一个老爷爷挨了一枪，那爷爷就托人交教给她武功，她也经常去看他，后来沐晨曦才知道那老爷子儿女双亡，老伴也走了，他去世之后把他手下所有的势力都给了沐晨曦。

沐晨曦也是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才收服人心，守住了老爷子打下的江山，这个连爸爸都不知道的ZK组织。她让人调查了自己的身世，才知道她爸爸是顾铮天，沐清诺的战友，两个人出生入死整整十年有余，却在一次贩毒事件中都卷进了一家老小，两人妻子双双去世，沐清诺的儿子被那帮人带走，生死未卜……

那场缉毒战役，沐清诺和顾铮天赶到的时候，小小的沐晨曦还在妈妈冷冰冰的怀里熟睡着，沐清诺压下滔天的怒火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地上一个气息未绝的毒贩捡起手枪冲着沐清诺一阵狂射，躲不开，根本躲不开，沐清诺迅速背过身子将怀里的沐晨曦挡了个严严实实，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他转身，顾铮天已经缓缓的倒在地上，沐清诺瞬间湿了眼眶，那个毒贩子已经死透了，顾铮天只是用手指了指沐晨曦，就闭上了眼睛。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沐晨曦的回忆，她敛去脸上的凝重，起身去开门。“爸爸！”她脸上瞬间爬满了笑意，一个飞扑就钻到了沐清诺怀里，沐清诺迅速伸手接住沐晨曦，早就习以为常，还是用手点点她的鼻尖，“都多大的人了啊，也不怕给自己摔着。”沐晨曦嘿嘿地笑着，沐清诺哈哈大笑起来，那张脸满是岁月的痕迹，斑白的鬓角，是为了公事操劳的奖章，透过这张脸，仍然能够看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晨曦，家里还有个男孩呢，你把你这个睡衣去给爸爸换掉。”沐清诺板起了脸。沐晨曦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说着，将沐清诺推出房门。她转身拿出了一套熊熊套装，沐晨曦冲着镜子来了一个飞吻，转身下了楼。

沐晨曦刚下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沐清诺，她小跑着过去，还未等坐下。“沐晨曦！”沐清诺的声音有些严厉，沐晨曦立马立正站好，“第一，去给我把鞋子穿上，就是有地毯，毯子上有个玻璃碴子什么的怎么办！第二，老实交代，出去一趟胳膊肘那厚厚的纱布又是怎么回事！”

沐晨曦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吴妈已经帮她把拖鞋拿了过来。“吴妈，你不许惯着她，她都多大了！”沐清诺这么说着，自己却接过鞋子，亲自给沐晨曦穿上。沐晨曦掩嘴偷笑，“谢谢吴妈！谢谢爸爸！”沐清诺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沐晨曦老老实实把自己受伤的经过交代了出来，一概避重就轻，沐清诺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心疼。“放心啦，我好着呢。”沐晨曦摇了摇沐清诺的手臂，“爸爸，你肯定还有什么事和我说对不对？”沐晨曦看着父亲上扬的眼角肯定道。沐清诺捏了捏沐晨曦的鼻子，“就你机灵对吧！”沐晨曦嘿嘿笑着。“秋枫那孩子可能要醒了，今早医生打电话过来，说他的心跳越发强健有力，还有护士看到他手指动了。”

沐晨曦呆住了，巨大的喜悦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缓了好一会，“爸爸，爸爸，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真的可以醒过来了！”“你李叔的话你还不信！”沐清诺摇头失笑，他知道沐晨曦对陆秋枫的执念到底有多深，用快要走火入魔来形容都不过分，也怨他，当年怎么就放心两个孩子自己跑出去。

沐晨曦突然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跑，沐清诺拉住了她，“火急火燎的干嘛去啊！”“我去换衣服，爸爸，枫哥哥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必须是我！必须是我！”沐清诺看见她眼里的坚定，松开了手。他怎么也忘不掉当时女儿知道陆秋枫醒不来时的样子。

那时沐晨曦十五岁，陆秋枫也十五岁，两个人在街道上漫步，看见一个小巷子，沐晨曦好奇，非得拉着陆秋枫进去看看，果然，好奇心害死猫，他们正好看见几个男孩堵着一个女孩，他们这一看不要紧，只是那几个男孩也注意到了沐晨曦，不再去管那个女孩，反而向他们走了过来，他们想走，却被拽了回去。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容易冲动，陆秋枫死死的护住她，她想剥开他揍那几个渣渣，奈何陆秋枫力气太大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挨打，那时候她特别想抽自己，她内心深深地绝望。“枫哥哥，枫哥哥，你别护着我，他们打不过我，枫哥哥，你快让开啊！”沐晨曦急哭了。“丫头，你是傻吗，别怕，有哥哥在呢。”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人累了，陆秋枫径直倒下去，沐晨曦来不及反应，对啊，怎么会变成植物人呢，他倒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到了石头上，鲜血不断的涌出来，沐晨曦哪有心情教训那帮渣渣，她只是迅速的扶起陆秋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陆秋枫整个人的都压在她身上，可是她浑然不觉，她只觉得自己心疼的要死掉了。

沐晨曦守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听到植物人的消息时直接跌坐在地上，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吴妈把她抱到医院病房，她就呆呆地坐了一夜，一言不发，不吃不喝。沐清诺来找她，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我欠他一条命，爸爸，我是不是应该去陪他。”沐清诺当时就吓坏了，请来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医生说轻度心理障碍。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只是守着陆秋枫一言不发，直到那块手表交到她手上，直到她翻到陆秋枫的日记，她整个人好像才解冻，才像一个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