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挂着连绵不断的雨珠,他已经看不清天边。雨水像束手束脚的银丝,他喘着粗气,步履蹒珊地向前跑,小腿上的错位伤牵扯到大腿根,他抽搐一下,扑倒在地上,眼睛,鼻子,嘴巴都灌进了泥水,胸口一阵恶心,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晃过神,水洼里映着一个人影,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苍白消瘦的脸,英俊的五官扭成一团,双眸中如繁星般闪耀的光芒消失了,发黑的眼底是一汪冰冷的死水。
这人就是我么?
呵,真讽刺,那家好心说是收留我的人家,那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夫妇,竟然只是想把我当作牲畜卖给窖子。
少年挣扎着抬起泥泞的双腿,试图站起身,拔起磨损的脚坚难地朝前方的山路缓慢地走着。
也难怪,这片恶土上还能出什么好人?
天光微亮,少年依稀可以看见山下城镇的轮廓,寒风冷冽,少年单薄的身子一抖,蜷缩着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少年努力均匀渐加沉闷的呼吸,眼前的景象却逐步模糊起来:
他就快要死了吗…
可是,他这个连籍贯和姓名都被人强行磨去的废人,真的要一身屈辱地活着吗?
可他不甘,好不甘……
2
“诶,这人怎么回事,快起来————”
少年仿佛置身于一片白光中,头皮一阵眩晕,他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却发现自己坐在墙根处。
“叫花的去城里讨饭去,别瘫在这打扰我做生意——”
跟前一个挑担的壮夫立刻下了逐客令,毫不客气地将他轰了出去。
少年望了望一脸粗鄙的伙夫,跛着脚往城中走去。
脑子里一片混沌,少年都想不清是什么时候摸黑进了城,耳旁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少年无心顾及,混混噩噩地在街上漫无目地走着。
国破山河陷,家国仇未泯,尔如今又身落虎穴,双亲皆亡,他还能去哪,还能多活几曰?
前朝座上宾,今曰阶下囚。这还真是那贼皇帝做得出来……
少年继续走着,后面不知何时围了一大圈人,少年不想理睬,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个女人声撕扯着嗓子的亢长呼唤“小姐,小姐,苏悟小姐————”
少年闻声回过头,细散的曰光下,微微扬起的尘土散着金光,半条街的距离,那小女孩飞扬的发丝交织成一幅柔和的画面。却不想,道上,一驾镶金戴银的大马车飞快朝他驶来,根本无暇回避,径直把他撞出几尺外。
少年匍匐在地上,后背磨得火辣辣地生痛,少年微弱地呻吟几声,手掌和脚膝也擦破了皮,丝丝地渗出血来。
可恶。少年低咒一声,眼前一双镏金的云靴忽然踢踏地冲自己跑过来,停在他跟前。
不知怎么,意识开始慢慢消散,身体变得软弱无力,少年用尽全部力气,双手不受控制地抱住了来人……
救救我,救救我...
3
再醒来,少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堆满柴草的陌生空房里,扶着门格,少年吃力地活动一下酸乏的四肢,体热退了,喉咙里有一股苦涩的气味涌上来,有人给我灌了药?
自己是被人救了?
应该是路上那个小女孩,看着她的行随和穿戴,倒像是个富家人。
少年独自思索着,门却被外面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三两个穿戴整齐考究的人。
少年警惕地向后退几步,“你醒了?”前面一个稍视年长的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少年迟疑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不可以外漏,这该如何回答。
老男子身旁尖站着一个嘴猴腮的小伙,见少年不说话,没好气地调侃道“领事大人,这个小子不会是个愣傻子吧?”
少年想起上回收养他的那对夫妇有一个和自己同岁的儿子,忙搪塞道:“我名叫阿俍,是从城郊过来的。”
“这里是湖阳公主的相国府——”领事交代道,“你以后就去马栏办事儿,有人会给你布置,衣物在后园东厢的客房里,待会我领你过去,你以后就住那儿。”
说完,门口的待女把几碟吃食交给他,“吃完你带着他去澡祠换衣,”领事吩咐一下身旁尖嘴猴腮的小伙,就随待女出门去了。
几日未好好进食,少年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捧着碟子狼吞虎咽。小伙见他吃得正香,只告诉少年不能擅自离开房间,便自己走开了。
少年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逐渐平稳的脉博,感叹道:他还有为父帝复国报仇的夙愿未成,他得活下去。
阿俍。以后就得靠这个身份活下去了。
只是,少年忽然想起街上偶遇的那个女孩,不知日后是不是能再见上她一面。
□□作者有话:各位孩子们,文章从此篇开始进入过去与正卷的穿插走向,正卷与前卷有别,希望大家不要因混淆而影响阅读体验。
爱你们!
忍东是半岁小大人在此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