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北观山可谓敛尽热闹。富家贵族的年轻子女皆来观摩参与,车水马龙穿梭于北观山上上下下,倒也有几分壮观。我同吴世勋坐在亭中蒲团上,早上还算晴朗的天儿此刻竟下起了微雨。雨声淅沥,我凝望山中,渐渐笼起一层薄雾。
“碧池,给王妃取件斗篷。”
肩上一沉,我侧头,是天水碧绣七里香。当即心头便泛起一丝暖意。
“五哥?嫂子也在啊。”一俊秀少年进来,月白衣裳像是抖落一地霜碎。我挂着笑颔首,坐看山里云景。亭下长廊,联才会已然开始。第一轮为对对子,上联“游柳色于湖上山春波漾”。
“我来!”南阳世子兴致勃勃起身,“流稻光在月下霜秋风拂。”“仁兄差矣,既是春,该要以冬来对才是。”不知哪家的公子站起,“揽冰雪从雾间林冬淞挂。”“夫人以为如何?”吴世勋突然开口,笑眯眯捏起茶杯。我道:“皆为佳作。”他勾着笑,并不说话。
“素闻嫂子才情棋艺一绝,臣弟颇想见识见识。”
少年名吴过,字世年。只见他从暗阁里抽出梨花白玉盘,又提了两罐桃木棋子。“嫂嫂执黑?”他冲我笑道。我捻起黑子,制在一角。
盘上黑白纵横椑阖,我渐渐只觉紧张。吴世年悠然自得,纤纤玉指比女子还娇嫩,这儿掺一脚那儿点一手。纵观全局,似是白占下风。
“今儿联才,光下棋不作诗实在是可惜。”他又开口。
我目光度着他,心道这人究竟打什么算盘。
“众人以春为上联,那嫂嫂就以冬为诗如何?”
他既开口,我自是不好拒绝。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银尘封船落尺霜。”
手中动作不减,继续着棋。一连几子,才有闲出第二句:“瓦下青檐琵琶响。”吴玉然似笑非笑,故意给我留空般,把棋局节奏控制得如潺潺流水,娓娓而谈。我蹙眉:“正逢酒温豆香时。”
最后十子,我一心二用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只得一句:“把饮桑麻,渡情厢。”
最后一子落下,我才算松了口气。
“嫂嫂棋术,名不虚传。”他起身拱手,眉目温润。我作揖道:“祥王殿下少年有成。”
他出亭,一旁的小厮慌忙抖着油纸伞撑开来。下了一半台阶他又回身:“对了,还未请教此诗的名字?”晴晴潋滟,如若笼尽世间芳华。我不自觉道:“琵琶吟。”“嗯,是个好名字。”他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我重新坐下,发现吴世勋正玩味地看着我,捻起白子下到盘上。
只一子,原本下风的白棋却与黑棋势均力敌。若再有黑棋几处漏洞,白棋便可大获全胜。
我怔住了。清泉涌动从亭后流过,身上斗篷给我带来暖意。吴世勋的声音也如这甘泉般清冷:“世年棋术高明,夫人无需落望。”
“杀,杀人了——”
廊中传来几声尖叫,我没来得及理清思绪,下意识愕然望去。
深衣公子倒在血泊里,胸前衣襟浸染一片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