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马车辚辚向前，我坐在软垫上，满头珠翠压得我摇头晃脑。我伸手轻轻撩起盖头一角，红色丝绸上边笼纱，从手中滑过，如水一般柔柔弱弱。从头上拔下一支珠簪藏进袖口，重新放下红绸。

迎娶我的是当朝五皇子，也就是渐熙王。我从未听过他的什么传闻，也不像电视里撰的粗暴无良。只知他是皇子里中上等。无论如何，我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夫君实在提不上信任二字，还是防备着好。

喜婆在外边迈着大步，时不时掀起帘子瞧我一眼。我有些好奇在她看来我是不是跟粽子一样，但还是忍住了问她的念头。古代的凤冠霞帔极其华丽，裹着朱红的嫁衣险些把我闷坏。经过四喜街，行人纷纷避道。我听见议论和马蹄脆响，鞭炮同喜乐齐鸣，似是要掩盖冷清宁静。

本就临近黄昏，迎亲队伍一路招摇过市，到熙王府已是暮色渐沉。喜婆掀开门帘，我看见骏马上引头的男人翻身下马，伸出手将我抱起。我身子陡然凌空，下意识箍紧他的脖子。盖头遮住我的视线，模模糊糊倒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只隐约瞧见他轮廓分明，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一声话音落下，我被丫鬟引入房间。

“恩欢，这地方叫什么名字？”趁着熙王在前院会客，我坐在房中闲来无事问那丫头。她替我摇着团扇：“回王妃的话，此处名曳清阁，日后就是您的住处了。”我心中暗暗盘算，转着手上成色极好的白玉镯：“碧池去哪了？”“碧池姑娘在外头候着呢，奴婢这就换她进来。”她恭敬地答着，弯腰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我轻唤道：“碧池？”

来人并未说话，只是伸手拿起一旁的金枝，挑起我面上的盖头。我的视线豁然明亮，才看清那人是男子。

相貌看着不过二十，颇有少年的霁月风光之姿。眼神如夏日里一方古井略带冰凉，整个人像是浓墨重彩里用清水渲染勾勒上去的明媚轻快。

我怔了怔，未曾想竟是这样好看的青年。他不咸不淡地开口，“今日也都乏了，早些歇息吧。”“是。”我颔首，头上的珠饰步摇“丁零当啷”作响。他和衣躺下：“明儿早上侧妃来奉茶，你记得勿要贪睡。”“多谢王爷关怀。”我将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一支支从头发里拔出来，连同袖口的珠簪一并收进妆匣里。

瞧他的样子，不像是登徒子。

宽衣解带后，我脱下鞋子，小心翼翼躺到他身边。

当今皇帝共七子，其中后三子是老来得子，最小的也不过十岁。圣上已老，深宫中预谋登基者大有人在。储君至今未立，亦有皇子结党营私，用联姻手段拉取势力。我嫁给渐熙王，意味着尚书令一脉将投于他。太后懿旨赐婚，其用意在于诸王相互压制，不允许任何人一家独大。

五皇子，六年前被封为渐熙王。姓吴，名阐字世勋。

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和吴世勋之间隔了近一尺距离。我收回思绪，险些掉下床去。所幸他已阖眼，此刻倒也顾不上那些莫须有的礼德不礼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