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后请安。”逸宸立于我身旁扶我起来,小声对我道,“怎么又逞强。”
慧嫣太后安静坐下了,大殿上一时无人敢言语。
只听逸宸道:“母后行家宴,是儿子不好,来晚了。”此后这位一向仁慈贤良的嫡母,这位一直为南国人称道“南国第一慈后”的慧嫣太后惹人注目地与自己亲生的儿子在殿上争了数个回合,一人总提南国旧部的脸面心血须得安抚,另一人则时时把南朝要善待旧朝方能得天下人心的道理放在嘴边,争到没个结果的时候才又提起了我的位份。
慧嫣太后以为,我乃是华朝送来的,如今身份特殊,又留恋故国,实在当不得新朝国母。逸宸则实在为我讲了诸多美言,只是听来没有哪一样是能压制住太后的。国事当头,聪慧才情皆不是什么要紧的品性了。
此时逸禛甚微不合时宜地打趣一句:“依太后娘娘如此说,王后若是不能封后,倒真是成了贬妻为妾的事儿了。”他说完这句,逸宸眼中怒意已起,慧嫣太后十分剔透的心思很快便收了话,说起了桌上菜肴云云。逸宸本欲牵我一起到殿上坐着,也被我暗中推拒了。如此情势下,我既依托于逸宸的回护,却也不能太驳了太后的面子,这两方讨好的事,实在很不好做。
我既清楚逸宸的心思,便开始默默盘算起如何解此困局,恰巧此时太后说了句:“咱们南朝初立,最看重之事仍该是子嗣后代的,前朝之所以有乱,人心浮动,还不是都因子嗣荒凉吗?如今各自也都有妻妾了,自然该让哀家少操些心不是?”
她不愿让我为后,原因有二:其一是我旧国之情,其二是来日的子嗣血统容易引起华朝旧人的推崇与侧目。可逸宸还没有别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只得恭敬答:“诺,母后,臣妾定会谨遵母后教诲,让后宫子嗣繁茂。”逸
宸这时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是明眼人都看明白了的,所以当回了月梓宫独处之时,潇晴很是忧心我的处境。
我停下拨着琵琶的手,道:“太后的意思都言明了,我若不应下,岂不是不贤不敬,该问罪的。”
“你何时怕过问罪?”逸宸大步走进殿中,手中捧着一卷文书。太后给了说法,要封两位从前的平妻分别为苓妃南宫氏和毓嫔周氏,充了另两位南国世家女来,给了乔答应和苏答应的位份,至于我,则是写了一派十分夸赞的表书,然后给了淑妃名号。
“母后这个定法,朕万万不会答应。”他合上文书,眉目间仍有怒意。
“陛下不答应就是寒了南国宗室的心,还要赔上一个不尊长爱母的名声。”逸宸没和我纠缠这些,只是问:“你今天在殿上为何要争着说什么‘故国故情’的话。”
那些话早已被逸禛抓住了错处,我无意再说,窃喝了一口茶水。
他瞧我一眼,我突然意识到喝冷茶的习惯定是又要被他说教一顿的,立刻想要先放下杯子,他却道:“朕怎么觉得,你丝毫不介意这事似的。”
我轻笑一声:“太后要的不过是上下齐心,臣妾不愿让陛下和母亲有了嫌隙,淑妃的封号也是好的。”见他不说话,我又补了一句:“不如,过几日待太后肯见我了,我亲去与她说说吧。”
“这么快连称呼都改了。”他指的是我对慧嫣的称呼,转而坐在我身旁,用一双深邃透亮的眸子使劲儿把我看了一遍又一遍,道,“为图娅氏和南太子,你争;为旧国和未谋面的母亲,你争;为慕容氏,你争,我样样都不怪你,都愿意帮你去争。可是这世上就没些别的值得你去争了吗?”
“我……陛下说的这几件事与位份之争又有什么干系?”
“王兄尚且上书为身世不明的温如求诰命夫人加身的荣耀,难道没丝毫干系吗?”我与逸宸此前没有如此环环相问过,面前这个眉眼犀利,言语深沉的男子在我记忆中有些陌生。
原本心绪迭起,却愣是被自己压了下去,道:“懿夏夫人很有性情,本也是不在意的。只是陛下要是想缓和与禛亲王的关系,那便最好允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好,你是好性情,是朕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