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姐姐,你似乎有心事?”潇晴问。
我笑道:“也没有。只是觉得古香虽然性情孤僻,但调香本领当真是好。还有他屋中点着的香,不似十分冷厉,倒是清净悠长得很。”
正说着,却见潇晴退到一侧,示意我避让。迎面而来的人步子不算快,穿着草原的宝蓝色短打,十分英气。他轻轻抬手,道:“潇晴姐姐不必多礼,还有这位……”
潇晴起身道:“谢逸轩公子,这是与我一同来的夏姐姐。”
“夏伊楠见过逸轩公子,公子万福。”
他虽比我年纪小些,但却十分瘦高,一双眼睛透着些清澈,笑起来有几分温暖。
“夏姐姐生的真美,不知道姐姐现在可有时间?”逸轩道,“今日本殿跑马设宴,宫中众多女眷皆会到场,不知夏姐姐可愿意同去?”
我笑着,轻轻瞥了眼潇晴。她神色有些紧张,道:“公子邀约自然是好,只是夏姐姐……”
逸轩却挥挥手,道:“夏姐姐,可否赏光?”
自然无法拒绝。
南国气候虽暖,但初春就开始跑马仍是稍早了些。场面盛大,各宫小主、秀女还有许多没有品级的女子围坐四周。我的身份倒也是十分尴尬。
“今日本殿躬逢盛事,在此设宴。还望各位姐姐之中精通马术者都能不吝赐教。若是胜过本殿,可得黄金千两;但若是不幸败下阵来,众位姐姐们也是清楚规矩如何的。”逸轩笑道,“只是夏姐姐应该还不知道,输者,领三十板子,滚出南宫。”
我被自己听到的话吓住了。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面若美玉、心如寒冰。这般狠辣绝情的话竟能与这样一双清澈的眼融为一体,我实是惊愕。
“逸轩公子,伊楠不善骑射,怕是会扫了公子的兴致。
他看着我,轻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华朝来的女子哪有不才华横溢的?”
“才华横溢”这四个字他说的格外重。
这像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鸿门宴。
“等一下。”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我与他皆回过身去,来人步履匆匆,身边跟着的水红色衣衫的女子正是潇晴。我与他,都静立在原处,听着那人说:“逸轩,夏姑娘不善骑射,今日这宴,作罢吧。”
逸轩看了我一眼,笑道:“王兄一向不参与此事,如今特意走这一趟,夏姐姐的面子不小。”
王兄?眼前人明明是南辰。
我心下一片慌乱:“两位公子多虑了,伊楠……”
南辰却忽然截住我的话,道:“的确,夏姑娘是本殿之友。”他明明白白道了出来,言语里毫无犹疑。
或许现在该称呼他为逸宸公子了。他转而又对我说:“夏姑娘,今日再见甚是欣喜。”
“呵,”逸轩道,“竟然也有这般事情,王兄既然如此说,那便快带你这位故友叙旧去吧。本殿只好与这里的其他姐姐决一高下了。”
潇晴忙上来拉我,我顿了一顿:“逸轩公子,伊楠既是受邀来此,想来也没有离席之理。但又确实不精于此术。不知可否伊楠并不上马,比较一二?”
“这马儿若是无人操控,如何能跑的快?这样相较你岂不是必输无疑。”逸轩一派得意,“本殿就和你比上一比。”
“夏姑娘。”逸宸拉住我。
我回头微微笑着,轻点了下头。
我选了一匹年龄不大的母马,逸轩自然是用他驯养多年的壮年红鬃马。我在他那匹名唤“追风”的马身旁绕了一圈,称赞道:“这马毛色如此好,脚力也健壮。”
潇晴还是上来拦我:“追风是三公子训练多年的坐骑,姐姐这是没有胜算的。”
逸宸却叫住了潇晴,道:“无妨,就让她比试吧。”
我看着他,还是熟悉的面容与气度,毫不畏惧的神色,只是与我记忆中那个刺客已经不一样了。的确,他的一言一行更像是天家之子。我怔在那里的功夫,逸轩早已骑马冲了出去,风驰电掣之间只见追风原地打了个圈,再定睛一看,无论他如何呵斥鞭打,追风倒都不动弹了。
潇晴开心得紧,道:“姐姐,你如何做到的,追风它……”
“雕虫小技而已。”我心下其实并无十全的把握,“逸轩公子马术了得,伊楠叹服。今日怕是天气寒冷,马儿有些不适。如此好的马还需好好照看。”
逸轩虽笑得尴尬,但仍是一派镇定道:“夏姐姐好本事,就照先前约定,黄金千两赠与姐姐。”
“伊楠并未上马,自然没有输赢之说。”我道,“眼见夕阳将落,伊楠就先告退了。”
潇晴与我一同离开,路上的氛围很是沉寂。“楠姐姐,逸宸公子……”潇晴正迟疑着想解释一二,就听到逸宸追上来的脚步声:“夏姑娘留步。”
潇晴行礼离开,他道:“南宫逸宸,向夏姑娘赔罪。”
“公子多虑了。刚才的事还要谢过公子。”
他一笑:“你如此说,就是不肯原谅我。逸轩年纪小,本性不坏,得罪之处,我代他赔罪。”
“听你言语之中倒也厚待逸轩公子,今日之事让你与他针锋相对,岂不是对你不利?”
“我南宫逸宸认定的朋友,必不会随意相弃。早听闻华朝送来两位女子,想不到是你。我以为,你会留在华朝,一生一世,甚至……成为皇妃。”
我笑道:“三年了,公子依旧如此直白,倒不大像在深宫里生活的人。若说是刺客云者,似乎也无不妥,怪不得我丝毫不曾疑心过你的身份。想想也是,让潇晴效命之人必是宫中贵人。”
“方才,你用了什么香?”逸宸问。
“不过是一点催情的香料。”我道,“我也不知是不是能赢,潇晴阻拦我时,你倒是信心十足,我这才决定赌一把。”
“我并没有信心十足。只是就算输了,又能怎样?”
我倒被他的话反问的有些糊涂了:“你不知道逸轩公子定的规矩是输者要杖打三十,滚出南宫吗?”
“听见了。”他说得干净利落,“但我既然已经说了,你是我的朋友,怎么会让我的弟弟伤害于你。”
我静默了一会,道:“南辰,多谢。”
他爽朗一笑,还似两年前落花时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