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京中就传出相国夫人得了疯病的消息。听说是因为她犯病,将柳相国的小妾弥生打得小产了,之后就夜夜梦到面目狰狞的人来向她索命。夜九坐立难安,恨不能立刻去解救她的苦难,偏妙香香拦着,说她会找来。果然,第四日的晚上江玉音出现在了香香斋外,她神色慌张,进屋就跪在了妙香香眼前。“妙老板救救我吧!”她发鬓都跑得散乱了,脸颊瘦了一圈,跪在那里两珠子眼泪就滚了下来。夜九伸手去扶她起来:“你别急,你有什么苦难,我们一定会帮你度过的。”妙香香在看书,闻言皱了皱眉:“是你,不是我们。”“不不。”江玉音不起来,伸手一把抓住妙香香的衣袍,悲声道,“只有妙老板才能救我,只有您了!”妙香香厌恶地拨开她的手:“我这斋中只卖吃食,不救人。”“您只用向柳郎证明那个小贱人的脸是吃了您的美人皮才变成那样的,她是假的,她是换了张脸来向我们报仇的!”江玉音泪珠子不停地滚,“柳郎被那小贱人迷住了不信我,您去将那小贱人的脸收回来!”妙香香在看《白蛇传》,正看到许仙怀疑白素贞是妖精要用雄黄酒试探她,有些生气地蹙眉:“我说过了恕难奉告,你的夫君都不信你,我为何要帮你?”江玉音一愣,望着他不近情面的侧脸,哭了起来:“是啊,我的柳郎都不信我……”她哭得可怜至极,“我不怕她害我,我只怕她害柳郎,害我的孩子……”夜九看着难过,伸手挡住妙香香的书:“你不是答应我帮你磨三天豆腐,你就帮我度一次苦难吗?”妙香香便将眼抬起:“你确定你要帮她度苦难?而不是另外一个?”夜九点了点头,看那江玉音一眼,她本是明媒正娶的妻,却被小妾逼迫至此。妙香香便合上了书,问江玉音:“我不解,你说她要害你们,她为何要害你们?”江玉音一顿,抬起泪水涟涟的脸看妙香香,低头又哭道:“因为我曾经差点害死了她。”“哦?”她自始至终低眉垂泪,声音哑哑地道:“两年前她曾和柳郎在一起过,但当时我已与柳郎定了婚约,我那时年轻气盛,逼着柳郎将她赶出了京都,可偏巧她在京都之外遇到了一伙劫匪,险些丧命,我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不但活着,还回来了。”她抬头红着眼道,“她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报复我们。”“你怎么知道?”妙香香问。“她亲口告诉我的!”江玉音抓着帕子的手指都发颤,“她亲口说她就是绮罗,要我把欠她的都还给她!”门外忽有脚步声传来,妙香香一抬头就瞧见柳声远带着家丁侍卫冲进了屋子。江玉音脸色顿时惨白,那一娇娇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一张风情十足的脸白得没有血色,娇怯怯道:“姐姐可以讨厌我,恨我,但你怎么可以编出这些昏话来?你就不怕给柳郎惹来麻烦?”柳声远扶着她,一双眼瞪着江玉音满是失望和愤怒。江玉音便忙解释道:“我没说,柳郎我什么都没说,你要信我!我只是求妙老板揭穿她的真面目!她是绮罗……”“闭嘴!”柳声远忍无可忍地喝道,“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江玉音被柳声远抓回了府,夜九不放心地偷偷跟了回去。高森的相国府庭院里丫鬟侍卫都遣了出去,只有他们二人。柳声远一耳光甩在她面上:“我看你当真是疯了!绮罗一事你也敢随意跟外人讲!你是想害死我吗?”“我没有。”江玉音嘴角肿起一片,红着眼看柳声远,“我没有讲实话,我怎么会害你!我生怕你受到一点伤害,可是你不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个小贱人真的是绮罗!”“荒谬!”柳声远喝断她,压低声音道,“绮罗已经死了,当日你我亲眼看着她死了!”“她换了脸!”江玉音一把抓住他,急切道,“你信我,你若不信我可以把那小贱人抓来,撕了她那层脸皮看看!”柳声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真是疯了……为了赶走弥生竟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亏她还在小产时为你求情,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恶毒?”他满脸的厌弃让江玉音愣住了。“我恶毒?你说我恶毒……我这么恶毒是因为谁?当初是谁将利用绮罗……”“闭嘴!”柳声远一把掩住她的嘴,怒道,“我当初是为了谁?”江玉音心就软了下来,抓着他的手哭道:“声远,你要信我,她真的是绮罗,她换了张脸来找我们报仇了,你将她赶走,赶出京都。”“我看你真是疯了。”柳声远甩开她的手,“换脸?这世上若真有换脸的法子所有人都去换了!”她还想辩解,庭院之外忽传来奶娘的声音。一个小小的人跑过来,一头扎在她怀里:“娘亲不要和爹吵架……”柳声远忙收回手,看着面团一般的小儿子哭在江玉音怀里,愤然回头喝站在庭院外的奶娘:“怎么看少爷的!我不是说过谁都不准进来吗?”奶娘吓得扑通跪下,一个娇小的身子已伸手扶起了奶娘:“不怪奶娘,柳郎别生气,是瑞哥儿哭得厉害,我才抱他出来走一走,没想到趁着我去拿点心,他就跑来了。”弥生站在那里,又娇又怯,一头鬈发散在身后:“怪我,我这就带瑞哥儿回去。”忙进来,伸手要去抱瑞哥儿。“滚开!”江玉音疯了一般扑上前拉扯她,厉声道,“你别碰我儿子!你是绮罗!我要撕了你的脸让他看看你是谁!”弥生被她一把扯住了头发,痛得低呼一声,柳声远忙上前擒住江玉音的手,要甩开她,被江玉音胡乱抓着的手指一巴掌呼在了脸上,登时一痛便有热热的血流了下来。众人皆都一呆。“柳郎!”弥生忙扶住他,“你流血了……”“你真是疯了!”柳声远压着脸上的伤口怒不可遏,“江玉音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我看你需要好好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从今日起你就住到庄子上去静心休养吧!等你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回来!瑞哥儿就暂且交给弥生照料。”江玉音愣在那里慌了,这是要将她送出府关在庄子里了吗?连儿子她都保不住……柳声远喝来家丁带她走,她死抱着瑞哥儿不撒手,哭着闹着,吓得瑞哥儿哭起来。庭院外忽有人报了一声:“老爷来了!”柳声远回头便见老相国柳长风快步走进庭院:“爹……您怎么来了?”江玉音哭着上前跪在了柳长风的眼前:“爹救救我!声远不要我了!他要把我送走,把瑞哥儿交给那个小贱人!”“行了。”柳长风看她披头散发的样子,皱了眉,“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吓着瑞哥儿。”挥手让人抱来瑞哥儿,亲自抱着道:“瑞哥儿是我柳家的嫡孙,我亲自带着,你且下去冷静两日,想想自己是怎么输给一个小妾的。”“爹我……”江玉音还想辩驳,被柳长风一眼瞪下,命奶娘扶着她去了。柳长风看了低垂着头的弥生,冷淡道:“你要记着谁是你的夫人,就算你再喜欢现在的这个玩物,也只是个玩物。”弥生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地攥紧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