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逍望着苍茫的夜色，忽然笑了，转头看着宋奕，眼里一片冰冷，语气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宋奕你找死一次找不够还他妈的想找第二次？见宋尧？你想死何必那么麻烦，老子一刀就可以送你去见阎王。”
“你躺在牢里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叫我别管，你说你死得其所心甘情愿，好，我不问，我不管，那你他妈的倒是去死啊，为什么会在刑场上被人救走，我不管有人来管是吗，也好，既然都被救走了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啊，为什么又跑回来送死？还敢让我帮忙？宋奕你究竟拿我当什么？木头吗？啊？！”
“……三哥……我……”
“咱俩从小一块儿在军营长大，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你什么德性我能不清楚吗？你小子能为一个没爹没娘的顾老三出头，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你能通敌叛国？！男子汉大丈夫要活着就得活的光明正大！就算是死，也得死的坦坦荡荡！通敌叛国！宋奕，你有多宽的肩膀担得起这罪名！”
宋奕眸色深了深，抿紧了唇不说话。
顾逍越说越激动，早把冷静二字丢到了九霄云外，“宋尧个狗娘养的！从小我瞅着他就不是一块好饼！成天病歪歪的，一肚子花花肠子，心眼儿忒多，娘的，当年顾将军战死长安城外，要不是你宋老二扛了大旗拼了命，能有他宋尧做皇帝的一天？骨头渣子都不知道在哪个荒山头碎干净了！”
“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江老头小半辈子都耗在他身上，对他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亲，他可倒好，给人扣了个劳什子的罪名，满门抄斩！现在又打上你的主意！你可是他血亲的兄弟！就这你还护着他！娘的，换了老子宰他八百遍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三哥，”宋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嘲弄一笑，疲倦的闭上了眼，“江丞相阖府上下二十八口，是我杀的……”
顾逍短暂的沉默了，而后用更大的声音吼着，拽着宋奕的衣领死命的摇，“宋奕你他妈的有完没完！那是宋尧下的旨，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揽！”
宋奕唇角弧度不变，笑容却逐渐凄凉，他说：“三哥，就算你吼的再大声，人也是我杀的。”
一阵风卷进来，呼啸着叫嚣着，窗户被狠狠的摔上，蜡烛晃了两晃，终于还是熄灭了，黯淡的月光从半面窗口照进来，照得满室黯淡，只有两个人的眼睛还亮晶晶的，彼此对峙着。
顾逍死死的攥着宋奕的衣襟，死死地瞪着他，“宋奕，我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但是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我已经放任你一次，不可能再放任第二次！我是大周的将军没错，可姓宋的不止他宋尧一个！今天我不死，宋.尧.必.死！”
顾逍冷哼一声，推开宋奕，“你怎么说，我，还是他。”
宋奕狼狈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形，靠着桌子良久，方站起身，低低的笑了，“三哥，弑君的罪名可不比通敌叛国来的小。”
顾逍也笑，笑得无法无天，“天大的罪名我背了！千古的罪人我做了！”
宋奕说不出话来了，很久很久，他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三哥，我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顿了顿宋奕接着说，“五年前我踏入江湖已一年有余，而两年未满，宋尧派人紧急召我回来，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奕，什么也别问，我需要你做一个选择，要么杀了我和啊城，你来做皇帝，要么背上叛国的罪名，然后去死，你怎么选？’”
宋奕笑得苦涩，“弄明白原因之后，我选了后者，而后我屠了江丞相满门，三哥，如果你不懂这些，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懂，你只要知道宋尧他是一个好皇帝，也……是一个好哥哥，但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也没有办法。”
顾逍一脸震惊，嘴巴张张合合许久，才讷讷的问出一句：“……为什么……”
宋奕忍不住笑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记得当时宋尧是这么回答我的。”
“你真的甘心吗，自五年前开始我没听见你喊宋尧一声大哥……”
“……那不重要。”
“宋奕，你大可不必如此。你知道，所有将士都会站在你这边。”
“将士是大周的将士，我希望他们忠于皇帝，忠于大周的子民。”
顾逍冷冷一笑，“好，潇王爷深明大义，虽死不惧，末将在此恭祝王爷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好，小王谢过顾将军。”宋奕依然笑着，习惯性的想抱个拳，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只微微点了个头。
“滚！”
宋奕张了张嘴，终究是只道了一声保重，就与顾逍擦身而过，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顾逍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攥紧再松开，松开又攥紧，狠狠咬了下舌尖，转身冲到窗前，冲着宋奕的背影吼了一声：“宋奕！”
宋奕脚步一顿，没有转身。
“你且去吧！只要宋尧在一日，我顾老三就效忠他一日！我顾老三在一日，便守着大周一日！”
宋奕望了一眼茫茫的夜空，勾了勾唇角，无声道：“得友如此。”而后抬步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