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

　　南方的冬天是潮湿的阴冷，风夹杂水汽透过衣物入皮入骨，好像怎么也甩不掉。武苏的十二月不出意外的下起一场大雪，客厅窗户的玻璃墙氤氲出白雾，手指划过就能看见外面银装素裹的景象。按道理是华美的，可不知怎的印到我眼里就成了萧索荒凉。人的心情总是赋予景物意义，一处落花在旁人看来没什么新奇，可林黛玉偏偏我见犹怜。我喝了口热牛奶把自己乱七八糟的矫情放下，穿好大衣准备出门儿。

　　“小姐，你不等少爷了？”刘妈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问我。

　　“恩，他还睡着呢，你去叫叫他吧，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打开门冬风像一柄利刃刮得脸生疼，司机已经把车开在院子里等着。车里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向来不是会调节气氛的人，所幸就带上了耳机。二十分钟的车程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小姐，到了，您下车吧。”

　　“好，您开车小心。”

　　我永远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高三了，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摞满了书埋头苦学，我也一样，可我摞满书并不是为了学习，而且为了上课做别的不被老师发现。反正父母也已经安排好了未来，我也没有必要拼死奋斗，充当热血青年。我也不知道我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没有理想也没有激情，有时候真羡慕那些成天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好学生。他们的身体里就像安装了一个永动机，没有疲惫没有劳累。我从抽屉里拿出小说来打发时间，班主任走进教室查人，她的牙齿上经常带着片菜叶。

　　“林佳？”

　　“到。”

　　“李汉杰？”

　　“到。”

　　“林海垚？”班上突然陷入沉默，几个女生在叽叽喳喳的讨论林海垚又要完蛋了。

　　“林海垚？林海垚来了没有？”

　　“报告老师，到啦～”老师语音刚落就看见林海垚背着书包漫不经心的站在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耐烦的托着长音。

　　“你怎么又迟到，天天迟到天天迟到，我从高二当你班主任开始你准时上课的次数我一个手都数的过来，你怎么回事？来学校混日子你不如回家去。听到了没有？”班主任指着林海垚鼻子，嘴上就跟安了挺机关枪似的。

　　“老师，您看您对我这么好，苦口婆心的教育我，我作为回报我得给您说件事儿。‘’

　　“快说！”

　　“您牙上粘了片儿菜叶子。”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气的脸红到了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罚林海垚打扫一个月厕所。我看了他一眼正碰上他也在看我，虽然是懒洋洋的样子可眼睛里全是怒气。我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低头继续看我的小说。我感觉到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手臂蹭到了我的衣袖。

　　“哎，我说林海垚，不是兄弟说你，你也太狠了，你看给灭绝师太气的那样儿，哈哈哈，不过你丫儿完了，扫一个月厕所。”陈西搂着林海垚脖子一脸贱贱的样子。

　　“哼哼～这种好事儿，你还想跑？”

　　“别介啊，咱同享福就行了，共患难这事儿你别坑我啊。”

　　“也行，这月麻烦您抄别人作业吧。”

　　“哥哥哥，有事儿好商量。”陈西正抱着林海垚大腿耍赖，下课铃响了，林海垚把陈西从身上扒扯下来起身走到我面前。

　　“早上不叫我也不等我，害我迟到，你什么意思啊？”他坐到我前面的桌子上，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一脸我欠他的样子。

　　“你起床气那么大我哪敢叫你啊，再说了，我怎么配和你一起走呢。”自打我的记忆里有林海垚开始，他的存在就是找我麻烦，这大概是他最的乐趣。

　　“呦，可我今儿高兴你跟我走一块儿，放学给我在校门口等着，你敢先走试试。”

　　“知道了。”我倒不是对他逆来顺受，只是我懒得跟他争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图个清净。

　　放学后所有人都跟要冲锋陷阵似的，我被人流挤的贴的墙上，偏偏这时候手机振动了，刚从校服兜儿里拿出来手机就被旁边冲出来的男生撞个正着，想弯腰去捡，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胳膊。

　　“先别捡了，等一会儿人少了再说吧，你会被踩伤的。”是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儿，长着清秀的眉目，穿着和别人一样宽宽大大的校服，但却穿的比别人好看。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总是对好看的人宽容，更何况对方满怀善意。

　　“其实我有事儿找你，下课时我就在你们班门口等你了，我叫你你没听见。”男孩儿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腼腆的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那真不好意思，有什么事儿咱们下楼说吧好吗？”几句话的时间，楼道上已经空荡了许多。我弯腰把手机捡起来，还好可以开机。显示未接来电六通，都是林海垚打的。估计又是因为早上上学没有叫他的事。

　　我走到人比较稀疏的篮球场边，转过身看到刚才的男孩儿跟在我身后，风把他的鼻子吹的很红，男孩儿的皮肤很白，看起来就像是刚哭过，很委屈的样子。

　　“你好，找我什么事？你认识我？不好意思，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高二十四班的吕京南，我那个，我上次有在校医室见过你，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嗯。。。。。你这周末有时间吗？我想约你看电影。”

　　我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可是周末如果林海垚也呆在家里，我还不如和别人去看场电影。总好过和他在一个空间里呼吸一样的空气。

　　”好啊，没问题，刚好我周末也没事，那我把电话留给你吧，时间地点我们再约。“

　　“真的吗?那好，到时候联系。“吕京南哈着气搓了搓被冻僵的手，笑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干净美好。

　　我把围巾裹紧和他挥手告别后突然想起来林海垚的未接来电，果然，又有十通。

　　”喂，什么事？“

　　”让你放学学校门口等我，你怎么不在？“

　　”我忘记了。“彼此冰冷的对话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我在这等你，你赶紧过来。“

　　林海垚站在校门口，书包斜挎在身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来来往往经过他身边的人，他的眼神永远是不屑的，蔑视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像是一把利剑随时把你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