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了他的冥想盆?”安尼奥轻声说道,他对面的Asteria就像是在霍格沃茨的场地里来来回回跑了几圈般虚弱。她悄悄地把身子贴向莫卡·安斯那冰凉对的大理石书桌边,安尼奥没有注意。
“对。”
她轻声说道,安尼奥的手悄悄蜷在了一起。他变了,变得不曾向往常一样如小孩子般淘气心切的向她讨问冥想盆里的某些记忆,而是像妥协了一大步,若无其事一般。他安抚似的把温热的像是冬日里暖阳的手在这昏暗的宽敞房间里探向Asteria,当他触及她的那一刹那,她能感到自己从僵硬的外表皮滑向内心的悸动。
“有什么不舒服的?”
他一边问,一边艰难的绕过了地下那一大摊破碎的苍白瓷片,它们的棱角还在无意识被昏暗抢白地抖动着。当和Asteria并肩后,他像很多次那样轻轻牵过了他姐姐的手,她的手冰冷的如他们所站立的酒红色木地板。
Asteria察觉到安尼奥的手触及到了她的额头,浅浅的转向了她的脖颈,良久传来了一个微小的声音:“没有发烧唔……”
“人这一生哪有什么平安顺遂,安安稳稳……”Asteria沙哑着嗓子说,“大家都像是烛灯啊,巷角啊,报亭路灯啊下面常常飞着的小蛾虫,喜欢扑火的。经历的人和事就像是团火——在今天圣诞夜下那么大的漫长雪堆中也能烧的很旺。如果你愿意想有个温暖点的长夜,那就扑火吧。”
寂静的冬夜,寒冷的冬夜,一去不复返的伦敦冬夜,永远活在悔意中的冬夜。
安尼奥往她那边缩了缩。
“我挺累的,安尼奥,从收到你给我的那份独特的圣诞礼物开始的。嗯?你学会了仿写莫卡的字迹,也把他给你的书房的钥匙给了我……你的字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哪怕仿写的很像,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也不得不说莫卡的字迹和我很像……我一眼也能看出来。”
“收到钥匙的时候我就在想,普通的一把钥匙那里用得到你这么费尽心思的周折才交到我手里?那就是书房的问题了。那里有个冥想盆。但是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冥思苦想,为什么?你通过那个冥想盆到底想给我说什么啊?安斯,你说呢?”
她歪头看向身侧的安尼奥,他似乎全身都僵住了,石化了一般,脸滞在这宽阔书房所赐予的黑暗中,像是沙漠中的鸵鸟在面临黄沙暴风时将头埋在自己的羽翼中。
“喏,让我来猜一猜。是想倔强的告诉我么……倔强的说:‘奥古斯特小姐!我警告你看这里!莫卡是个好舅舅!你别误会他!’;或倔强的说:‘奥古斯特,有些人很好,是你无缘看到’?我什么也不想听……我也想告诉你,也倔强的说,我缘小啊,看得少啊,我觉得他好,在我那井底之蛙的小天地他就是好的,好的像大海;我觉得他差,他就是差的,差的像另一只成天聒噪的井底蛙。”
她抽出了原本和安尼奥相牵的手,疲惫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安尼奥手中一空,本能的想去抓,但他身侧那个位子早空了。
他冲动似的猛抬头,“当啷”一声踢开了身前那一大摊碎瓷片,激动的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相信我!”
Asteria没理会他,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道:“可是安尼奥你怎么能够肯定,你见过完整的、湛蓝的、自由的天空?”
Asteria说。
她很累了。
“很晚了,我先走了。Merry Christmas”
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压根没有思索到在圣诞节快结束是说圣诞快乐是多么不正经,像个笑话但她本身也就是个笑话。来不及正式告别,她迈着匆匆的步子逃离似的快步走了出去,无视了她背后安尼奥似乎是抽噎的低泣。
Asteria不在的时候,来自成年巫师的鞭打、恐吓、甚至精神和肉体上的蹂躏常常伴随着他,让他在黑暗中学会了忍耐与坚持与妥协。她的再次回归,让安尼奥似乎重新沐浴了温暖的骄阳,处于美好,似乎无法想象到之前遭受到的虐待和非人待遇。而在他每个最难熬过的夜晚,对他来说最好的治愈便是强行打起希望地去抚摸自己右臂上用刀刻的很深的那个“Asteria”。
“你他妈就是我的命啊,阿斯特里瑞亚……”
他浅碎神志不清的低吟着。
安斯似乎永远踏不出一个怪圈:就想安琳之于莫卡、威廉·奥古斯特之于安琳·安斯、Asteria·奥古斯特之于安尼奥·安斯,亦或是……汤姆·里德尔之于Asteria。都说安斯家痴情,爱一个人能卑微到尘埃里,抛弃自己的荣耀信仰生命,却不知道爱情无法天道酬勤。
一切终归于平静,他无助的滑落到了地上。房子的一边,摆钟“咚咚咚”的响了十二下,午夜了。
一阵刺痛在他的神经中蜿蜒前行着,他低头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心,那里血肉模糊,血迹殷红,几粒破碎的小碎片深深地嵌入在他的肉里。他恍然想起小时候因为顽皮偷偷戴了姐姐的一串钻石手链,那晶莹的小东西也想现在情形般嵌在肉里,只不过那时的宅子里彼此蜗居舐砥伤口的日现在离他已经很远了。
午半的钟摆绝不会因为Merry Christmas的美好而迷糊的停下来回的摆动;也绝不会因为某些微小的形变而改变来回的摆动,也绝不会因为一些人对时光永恒的眷恋而妥协倒流。所有人都在怀念着过去,总在自我留恋着时光停滞那刻所有的静态美。
我们留住的不多,溜掉了大半。似乎从这个故事的一开始他就没有参与出场。他当了黎明却终是错付了黎明风。
细细淡淡的泪痕在脸颊上横冲直撞,叫嚣着一个要被泪水包满的轻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