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
“胡闹!”砰的一声,上好的紫砂茶杯被重重摔在我的脚下,应声而裂,死无全尸。“爹…”
我跪在地上,有些怯懦地望向他。“我不是你爹,我温若寒没能耐生出你这么厉害的女儿!”
又是砰的一声,那景德镇的青花瓷盏,也惨遭毒手。
要说我爹对我的宠爱,那定是无人能及。据说小时侯更是日日都抱着我,哄我入睡。
在长大些,也是将最好的物件都摆设在了我的屋子里。
别人给他献上什么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宝,也定是先出现在我面前,就连温晁那个家伙,也只能挑我剩下的。
这也就练就了我上能上房揭瓦,下能下河摸虾,堪称岐山一霸。
而对此爹爹也只是对外夸赞我说他得了一个生性活泼、古灵精怪的宝贝疙瘩,连眼睛都不带眨那么一下。
而这一次,却不似往日中的小打小闹那么简单了。今日兰陵金氏的金宗主携他的嫡子金子轩前来拜访父亲。
本来我对着金子轩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同为名门世家嫡出子弟,本应该十分投机,可偏偏他又与云梦江氏的大小姐江厌离早年间定下亲事。
云梦江氏江厌离,温婉贤淑,大家闺秀,与我大相径庭,可奈何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我与她乃是一见如故,这一来二去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事关好姐妹的终身大事,我自是要仔细把关的。可却没想到一谈起阿离,他不但一问三不知,而且还神色厌烦,十分不喜。
“敢问金公子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未婚妻的?”我神色愠怒,目光如炬,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我与她本就是父母之命,并非我心之所愿,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又何从了解她的事。”
见到他还不知悔改,还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我强忍着想要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努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
可没想到他还反过来对我妄加置评。“你本是闺中女子,怎能有出如此凶神恶煞的作态”
士可忍孰不可忍!
“凶神恶煞?本小姐今日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凶神恶煞”说完我便扑了上去,对着那个花孔雀上去就是一顿扁。
要论灵力修为,在战场上的真刀实枪,我确实是比不上他的。
可要论起这拳脚上的功夫,那他可就得吃大亏了,毕竟我岐山一霸也不是浪的虚名的。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明明就是他不行,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我小声在下面嘟囔到。
“你…你…你还有理了是吧!”哐当!白玉琉璃盏,翡翠玉麒麟无一幸免。
许是还不解气,父亲猛然起身,大手一挥朝我白嫩的脸颊扇去。
“你干什么!”一直坐在旁边心急如焚的母亲看到父亲竟要向我动手,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把我护在怀里。
“你看看她,现在是让咱们宠的越发没有样子!今日他打的是兰陵金氏的公子,那明天呢?明天怕不是要去对哪位宗主拳打脚踢了吧。到时候我看谁还护着她!"
“明明是那金公子先对咱们宜儿出言不逊,你不帮着女儿说话,还竟然要动手打她,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温若寒,我今日跟你没完!”
说完母亲就拿起绢帕掩面痛哭了起来,仿佛今日被打的是我一样。
父亲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
时间已过去许久,久到我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发麻。
“明日,我就修书一封,将你送去姑苏蓝氏,好好扳一扳你这娇蛮的性子"
父亲冷不丁来了这一句,犹如平地惊雷,在我心头炸起。
“姑苏蓝氏…那不是以后可以日日都见到蓝湛了”想到蓝湛,我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他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他来为我过十二岁生辰,而他赠予我的生辰礼物,是一把做工精美,却又暗藏杀机的一把匕首。
而那把百辟匕首(没错,就是女主自戕用的那把,详情可见本文番外一),传说是欧冶子造巨阙剑时剩下的一块神铁,被打造成了匕首龙鳞,锋利无比。
那把匕首,我可是日日当宝贝一样供着,就连温晁只是向我借几天去把玩一下,都被我一口回绝。
只是听闻那小古板最近一直在忙,我却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连我送出的书信,也未见一封回信。
就这样我怀揣一颗期待的心,去往云深不知处。
姑苏--云深不知处
要说平时父亲让我抓紧修行,我是万分不屑,可现在却悔不当初。
别人御剑而行一天就能到的路程,我硬生生走了三天才到。
刚看到云深不知处的碑匾,我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蓝湛!”我朝他跑去,扑在他身上,一把环住他的脖子。
“小古板,几个月未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我一脸笑意的看向他,许久不见,他好像越发俊朗了,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眉眼之间仿佛有星河流动,摄人心魂,堪称人间极品。
只是不知道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以后会被哪头猪给拱了。想到这儿,我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
“温宜,快下来,成何体统”他轻声低斥了一句,脸上烧的厉害,像夕阳下的云霞。
“哦~”我无奈的撇撇嘴,从他的身上跳下。
“听闻你将金氏的公子给打了?”完了完了,我心里暗叫不好,这小古板也真是,怎么一见面就开始兴师问罪起来。
“可有受伤?”我心不在焉的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心虚的回答道“左眼两处淤青,下巴一处被磕破,脖子好像还被闪到了。”
“我也没曾想这金子轩这么不经打呀”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不敢与他正视。
“我是问你,可有受伤”
“啊?”有时间有些愣住。“可有受伤?”他转过身来,眼神在我身上仔细打量。
“没,没有”原来他是在关心我,我顿时喜上眉梢,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笑意。
“我给你说,那金子轩就是一只花孔雀,没两下就被我给打趴在地上”
我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给他宣扬我的“丰功伟绩”,活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回到云深不知处后,先去藏书阁把家规抄上三遍”“为什么!”我犹如晴天霹雳。听闻他们蓝氏家规足足有四千多条,抄完手还不得断了。
“你父亲特地将你托付与叔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你无故与人斗殴,触犯蓝氏家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烦躁的扯了扯头发,刚刚的好心情现在竟是一点都不剩。
“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家规再抄一遍”他声音淡漠,继续向前走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算是服了,几个月未见,这小古板是越发古板了。
“蓝湛,你等等我,我背的包裹好重的”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我着急的朝他跑去。
果真,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停下脚步,在原地等我赶上。
“呼呼呼呼”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小脸泛起一片潮红。“蓝湛,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妈呀,累死我了”。
“并非”“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他继而又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知晓了知晓了”我赶忙应和下来,生怕那劳什子家规又从天而降。“
这里面是何物?”他皱起眉头像我询问道。也不怪他管的宽,而是我的包裹确实十分“引人注目”,足足有我半个人那样大。
“哦,这里面装的一些吃食,我娘亲怕我吃不惯你们这儿的饭菜,特地给我准备的。”
我向他解释道。“云深不知处禁止携带外来吃食”他神色正义凛然,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那个包裹。“那怎么办?”我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像打霜的茄子。
“扔了”
“不可以!”我一口回绝了他。包裹里装的有百花楼的女儿红,醉云阁的百宝鸭,弄清堂的桂花糕……反正哪个都是我的心头宝,最重要的是那里面还有我特地给他带的荷花酥,怎可说扔就扔。
我和他就这样僵持不下,谁都不肯退后一步。我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开始骨碌碌的转,开始打死心中的小算盘。
“蓝湛,现在你们这云深不知处的门口会有人出入吗?”
“此时弟子们正在修习,不会有人前来”
那就好办了,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蓝湛蓝湛,我就在这里把这些东西吃完,不带进去,就不算触犯家规,这样可好?”
“这…”他一时无言,似乎在考究我说的是否可行。
“蓝二哥哥,你对温宜最好了~”我来回拉扯着他的袖子,朝他撒娇。
“好吧,就这一次”他无奈答应了我,脸上还泛起一抹可疑的红。
“谢谢蓝湛”,我知道他一向是对我有求必应,而我就这样席地而坐,大快朵颐起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始在包裹里一顿翻腾。
“找到啦”“蓝湛你看,荷花酥,专门给你带的,够意思吧”
“多谢”
“无事无事,跟我还客气些什么。”
我不再理他,只是一心沉迷于眼前的美食中去。见他只是一直看着我吃,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蓝湛,你也一起吃嘛,光看着我做什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我…我…并非…”
见他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脸上却又烧的厉害,心下觉得十分有趣,就又生出了想要逗弄他的意思。
“蓝湛,你莫不是喜欢我,不然为何对我目不转睛”我语气调侃,挑明了想要看他的窘态。
“没有!”他急忙反驳我,又在悄悄偷看我的脸色,被我发现,还面色羞红的把头低下,故意回避我的视线,就大概是画本子里哪家小娘子被人欺负的模样。让我不禁捧腹大笑。
云深不知处,我和他的姻缘红线开始紧紧缠绕,却再也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