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凉亭,南宫澈的声音传过来:
南宫澈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就是想起一个很嫩很清脆的孩童声音:
南宫小君离离原上草。
南宫澈正抱着他的儿子在亭中念唐诗。
南宫澈:
南宫澈一岁一枯荣。
南宫小君一岁一枯荣。
南宫澈野火烧不尽。
南宫小君烧不尽。
南宫澈野火,野火烧不尽。
此刻,我汗流浃背,正跑过望峰亭的下面,四肢挥动,刚好对着南宫小君做了一个猴子鬼脸。
南宫小君虽然在南宫澈的怀里装着很乖巧,但是他那双眼睛立刻就出卖了他。乌黑的大眼睛,大的好像漂亮的女孩子,这个从读书实际的苦闷中流动着,一种蠢蠢欲动,楚楚可怜的光辉。南宫小君,绝对是捡来的!这么鬼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这个忠于国家,忠于民族,三观端正,不嫖不赌,早睡早起与浪漫细胞无缘的南宫澈亲生的呢?
南宫小君立刻低下头,正很努力地把他那圆的没有棱角的可爱小脸弄得和他爹一样无表情,认真的念着:
南宫小君惹火惹火不尽!
嘴巴里面念出来的唐诗,实在不知道对不对了。
虽然我同“惹火”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南宫澈的狗鼻子好像嗅出来什么,抬起眼睛看向我。
南宫澈的眼神分明就是:“南宫透,不许捣乱!”
切。
他见不得我捣乱,就不要在这里教孩子。
他把孩子领到这里来教坛子,当然不是为了方便给我递一杯水,而是为了监督我跑完整整4圈,社会怎么变成这样呢?人与人的信任去哪里了?自从南宫澈多了一个儿子之后,他就把我当作是阶级敌人。
南宫澈捏了一下他儿子的软萌脸蛋:
南宫澈野火烧不尽。
南宫小君的眼神非常好,眼珠只跟着我的鬼脸转:
南宫小君不尽不尽!
南宫澈春风吹又生。
南宫小君又生又生。又生,草草又生了。
南宫小君的心早就厌弃了唐诗宋词。
我哈哈大笑。
这孩子有前途!
我笑得那么开心,南宫澈就拖着脸,非常不爽了。
如果两岁就把唐诗倒背如流,那绝不可能是南宫家的血脉,南宫家出过单,将军出过大山贼,出过天才也出过神经病,就是没有出过神童。南宫家的遗传里面就没有“文化”这种因字。南宫澈虽然不是我爹亲生的,但是他从小跟着我爹成长,有其父必有其子,基本上都一样的啦。
我说:
南宫透哥,你两岁开始跑操练场,但是你想让这个娃子两岁开始背唐诗,完全是教育出了方向性的错误。
南宫澈,手指压着眉心,摆着一副嫌弃的面孔:
南宫澈你好像很闲。
我抬腿往上跑:
南宫透胡说,我忙死了!
南宫澈的眼神如此之不相信,我对他笑了一笑皮笑肉不笑,很快笑容就凝结在脸上,我顿住脚步突然就往沙地一上面倒下去,倒下去之前我还是看到我大哥动容的神色,他从凳子上面起来,跑过来。
正如我所料,我没有掉下沙地,倒是倒入他的怀里。
多么温暖的怀抱啊。
午后的阳光在树影当中流动,爬上南宫澈瘦削清俊的脸孔。
老天爷从来都是不公平的。风霜雪雨,是女人美丽容貌的天敌,却让男人的脂肪变得得天独厚。南宫澈有着我南宫家代代相传的好身材,却没有我南宫家代代相传,狂狷彪悍的气质。南宫家的男儿,哪一个不是亮的闪坏过权贵世家狗眼的金银珠宝?偏偏南宫澈不是,而是擦着鲜花的白玉瓶。即使近平里面插的是一朵狗尾巴草,都能让狗尾巴草挺直腰背,显然一股纯洁高雅的气质。这一份气质,不知道秒杀了多少无知少女。
当然,我不是无知少女。
我比较喜欢那个15岁的南宫澈。
这几年,我大哥洗尽铅华。
南宫家的男孩英姿潇洒,飞扬跋扈是真真正正的天下无双。每一代的南宫佳男儿都象征着那个时代的华彩,他们才是每个朝代真正建功立业的人才。
我揪着我哥的袖子说:
南宫透哥,我发作了。
两年前,我在一次任务中磕到了脑袋。小命是捡了回来,但是血块留在脑袋里面,堵住了什么东西,然后遗忘了一些记忆。但是我爹说,保住命就好,脑子无所谓,反正他正常的时候都没有多少脑子的。大概因为这样,我偶尔会头痛发作。
我哥还是关心我的,只不过他的关心语气比较粗鲁:
南宫澈叫你跑步不要说话!
我说:
南宫透哥哥你还关心我是不是?关心我就一定要说‘南宫透不要跑了’对不对?
我以为南宫澈会答应我。
但是他煞白的脸色突然变了,把我丢了出去,吼得震耳欲聋:
南宫澈南宫透,不要装了。
我的后脑勺一下子就磕到了沙地,腰直直躺下去,痛得要命。
他拉着我的手腕,按着我的大动脉窝点,说:
南宫澈疲发的脉相会很乱,你现在比一只老虎还要正常!
我也掐了一下我的手腕,掐死了我的脉息都完全分辨不出来:
南宫透老虎的脉息怎么样?你怎么知道我的脉息正常?你什么时候当了大夫?我现在脉息很乱才对,你摸摸,心会怦怦跳的。再跑下去,我都要断气了,断气了。
南宫澈没有一点同情心:
南宫澈起来,快跑!不起来就加刑。
听说有人就是这样,被南宫澈折腾死的,可能,我也很快成为第2个被折腾死的人了。
我躺在沙地上:
南宫透南宫澈,你等着瞧,300年河东,300年河西。
南宫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蠢猪。
南宫澈拉着他的儿子就走。
好吧,我把这一口气咽下去。
小孩子在沙地里面蹦蹦跳跳:
南宫小君姑姑在干什么?
南宫透姑姑不乖,所以要罚。
南宫小君哦,我很乖。
南宫透回去吃饭。
南宫家的那个小屁孩转身跑过来,就伸出沾着泥沙的手,摸摸我的脸,亲呢的说:
南宫小君回去吃饭,姑姑要乖!
我仰着花容月貌,直接接住了他那一手的泥沙。
这对父子是来秀幸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