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许未然就搬进了刘俊麟租住的四合院。
陪许未然搬行李那天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地下室里,转个身仿佛都能碰头。
好在许未然没多少行李,五六件衣服,三两双鞋子,几件化妆品也被她一股脑儿丢进了行李箱。
刘俊麟没开口问过她关于她的一切,虽然认识不久,但他也清楚许未然的性子,所以不开口过问她的过去。
两个不知道过去未来的人怎么会安宁的地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不过这已经是分开之前知道了许未然过去一切的刘俊麟回看过去自己问自己的罢了。
刘俊麟租住的四合院在一个胡同里,出租车开到胡同口便停了下来。
八月出头的夏日傍晚热得不行,许未然一下车便看见一个约莫七旬的老太太坐在胡同口儿的槐树阴下,面前摆着一个大泡沫盒子,边上靠着一块牌子,正正方方的的写着“酸梅汤”三个字。
刘俊麟从后备箱拿出箱子见她盯着便拉着她往那儿走去。
刘俊麟“家里好像没水”
他没开口问许未然便这样解释着。
刘俊麟“两杯”
老太太热情的同两人打着招呼,边说边从保温箱里拿了两杯酸梅汤递给刘俊麟。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许未然红了一下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的笑了笑,接过刘俊麟递给她的酸梅汤。
“夏天喝这个最解暑了,你看,脸都晒红了”
老太太盯着许未然,一阵风吹过,许未然也想起了小时候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奶和外婆。
许未然小时候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她便是由外婆奶奶两家轮流带,还记得那时候夏天天黑以后她会坐在院子里的凉床上吃饭偷喝奶奶杯子里的冰啤酒还有听天气预报。
刘俊麟“走吧”
刘俊麟举着酸梅汤的那只手再许未然面前划过,这才把许未然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许未然“好喝”
许未然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里的那杯酸梅汤。
她口味奇怪,平日里最不喜欢吃酸的,可偏偏自此以后就喜欢上了酸梅汤。
刘俊麟笑了笑拉着她和老太太说了再见便往胡同里走,走到一处门口贴的对联都掉了色的木门处他才松开许未然的手摸钥匙。
推开门就看见摆在院子里的破旧的暗红色的沙发,一张矮木桌,一张摇椅,他的吉他就靠在摇椅边上,想来去接她之前还在这儿摆弄着。
许未然“沙发放院子里?下雨怎么办?”
刘俊麟“里面比较小,这是上家留下来的,下雨的话拿胶纸盖一下,总会出太阳的”
许未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跟着他往里走去。
大门靠右边最近的一间小房子,房间里用的还是那种光线昏暗的小功率灯泡,暖黄色的光线笼罩下的房间显得更加狭窄。
客厅里放了台小冰箱,靠墙摆着个小沙发,沙发旁边就是厨房,对面是他的房间。
刘俊麟“那边比较宽敞点,你住那边”
刘俊麟转身出去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房间明显宽敞很多,摆放着很多木质家具,有衣柜也有梳妆台,古色古香的,看上去温暖又宁静。
刘俊麟“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出来吃饭”
刘俊麟走出去转身进了刚才的那间屋子的厨房。
许未然呆呆站在房间里,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她本能的就拒绝陌生的环境。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刘俊麟便站在门外喊她吃饭。
天色渐渐也快暗下去了,可夏天就是这样,天色说沉但也没有完全沉下去。两人就着依稀的光线和院子里泛黄灯泡吃了晚饭。
刘俊麟的面条做得很香,用的是自己调的酱料。
他坐在摇椅上大口吃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院子里的那颗还没开花的桂花树。
吃完晚饭许未然便躺在沙发上,就着这夏日的凉风听刘俊麟弹着能成调或不能成调的音。
再晚一点儿,他便也躺在摇椅上,两人随便聊聊,话题或许是那晚的星**然有了两颗星星,也或许是院子里的那只被许未然叫做警长的黑猫。
那之后,开学之前,许未然都保持着两点一线,家里,酒吧。
刘俊麟没事的时候会去酒吧待一整晚,有事的时候也会赶在许未然结束之前赶到酒吧接她回家。
有时候两人还会找一家路边摊在深夜消磨时光。
许未然“明天学校有点事情,晚上我直接去酒吧”
刘俊麟“那我去接你”
许未然在二楼逗着那只叫警长的黑猫,警长是只胆小又很懒的猫,成日里都喜欢趴着。
许未然喜欢在太阳落下去以后搬一把竹椅从梯子爬上二楼平阳台,要么打个盹等着吃晚饭要么同警长玩一会儿。
晚上平台上吹过一点点儿风都会很凉快。
刘俊麟吃完饭还是照常在院子里摆弄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乐器,两人有时候就这样各自做各自的事,一晚上说不上一句话。
分开以后,许未然站在胡同口,也是夏天,从前在一起没觉得他有这样重要,也没发现那样沉默又安静得百无聊赖的夜晚少了个人还是会很不一样。
胡同口卖酸梅汤的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也许是今天卖完回家了也可能是,再也喝不到了。
有些东西加上“再也不”这三个字以后好像会让人格外想念。比如,“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我们再也不会在一起”。
往胡同里走不到多少路,右边的灰砖墙上面写着谁谁谁和谁谁谁要永远在一起,或者是谁谁爱谁谁谁之类的。
许未然在那么多的涂鸦中找到刘俊麟当时和自己一起写着两个人名字的那块砖。
她经常出门忘记带钥匙,虽然看上去长了张聪明能干的脸,可平时生活中的有些事总是迷迷糊糊的,经常在门口坐很久等刘俊麟回来给她开门,回来刘俊麟找到这块松了的砖,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把钥匙藏进去。
她把砖头抽出来,要是还在里面,除了钥匙还有几张纸币和几个一元硬币。
这是刘俊麟放在这儿方便她在胡同口老奶奶那儿买酸梅汤用的。
四合院里还是那副老样子,暗红的沙发还摆在那儿,桂花树也还没到开花的季节。
冰箱里还是放着一杯酸梅汤。
从前,她若是早上有课出去也会在傍晚赶回来,但是那个时候胡同口的酸梅汤就已经卖完了,后来刘俊麟每天都会帮她提前买好放在冰箱里,这算是他们的一个小默契。
许未然从梯子爬上二楼平台,那只叫警长的黑猫还是像以前一样懒洋洋的趴在那儿晒太阳。
这个四合院里的一切仿佛都从没有改变过,唯一改变的,就是像滥俗小说里写的剧情一样,物是人非。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刘俊麟远远就看见了坐在二楼平台翘着二郎腿仰着脖子的许未然。
刘俊麟“吃了吗?”
他把手里的吉他靠在摇椅边上抬头问二楼平台上的许未然。
还像从前一样,这足以让许未然在那一瞬间以为这几个月的事都只是一场梦。
她摇摇头,他便什么都没说进门系上围裙。
好像还没来得及给他做一顿饭。
许未然看着他的身影。
刘俊麟“下来吃面了”
他从厨房里端着两碗面出来,便走到梯子边扶着。这还是因为有一次许未然从上面下来梯子一滑她便摔了个左手小臂骨折,那次也幸好没摔倒脑袋。自此以后他便不许许未然一个人往上面爬。
她还坐在老位置上。
现在她更加眷恋和他在这个四合院里的每一刻。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过冬天蜷在温暖的被窝里,夏天满头大汗后泡在凉水里的那种舒适感,许未然对于这种生活的眷恋就像冬天明明知道赖在被子里会迟到夏天大汗后泡凉水会感冒也还是一样会做。
这是人的本能。
许未然“我走了”
她放下刚吃了一口的面。
有些熟悉的味道一瞬间就会打开过去所有记忆的大门,任回忆汹涌而来,你只能拼命逃跑。
她害怕对这种生活的眷恋,就像拼命想要戒毒的瘾君子。
她害怕会像以前一样再次迷恋上这里的一切。
你说她不爱他吗?
没有,或许,对于刘俊麟的感情最清楚的只有许未然自己,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夏夜的星空,让人渴望啊向往啊,但始终不够明亮。
她骨子里就眷恋这种生活。
第一次在酒吧听刘俊麟唱歌,那时候就想,和他一起一辈子好像也不错啊。
可哪有吹不散的夏夜的凉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