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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7年】
“不得哭,潜离别。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破败的院落中回荡着少女鱼幼薇稚嫩的背书声,这位小神童,五岁就能背百余首诗,七岁便会自己作诗。现在十三岁的她长得清秀可人,但她毕竟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现在初闻此诗不知曲中意,她不知日后却已成曲中人……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啊!看来我的确不虚此行。”身后传来了赞叹的声音。幼微回眸,来者正是大名鼎鼎的诗人温庭筠。
“大人过奖了。”鱼幼薇受宠若惊地行了个礼,没想到这位大诗人竟会亲自登门拜访。
“哈哈哈哈……过不过奖还得试一试才知道。”这位四十五岁的大诗人笑着对十三岁的少女说。
春风拂面,杨柳垂堤。柳絮因风而起,拂过少女清秀的脸庞,在鱼幼微面前飘舞着。
“不知这位小神童可否能以‘江边柳’为题作诗一首?”温庭筠见此景,准备以此考一考鱼幼微。
少女稚嫩的脸严肃了起来,认真思考着。空气安静了片刻,少许,少女走进屋内,拿了一张粉红色花笺,题笔写了起来:
《赋得江边柳》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温庭筠看着隽秀的墨色字体一个个浸染在粉色笺上,细品之下,这首诗通篇不着一个“柳”字,但句句写柳,不仅仅是写景,更是暗喻自己的身世处境,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丫头竟能写出如此上品之作,神童称号算是坐实了,这不禁让温庭筠大为赞赏。
【858年】
“叩叩叩”
“吱呀——”
已到及笄之年的鱼幼微熟练地打开家门,只见温庭筠拎了只鹅走了进来,鱼母已闻声出来恭迎。
“你们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荤了吧,我给你们送只鹅来尝尝。”温庭筠将鹅递过去。
“啊呀呀,您真是太慷慨了,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您才好!”鱼母感激地说道,便恭敬地接过鹅往屋内走去了。
“幼微,上次教的诗会背了吗?”温庭筠又转身向一旁的少女说道。
“已经会了,只是颔联那里……”幼微回应着,两人说着边向书房走去。
自那次题诗“江边柳”之后,温庭筠便主动做了鱼幼微的老师,一方面是因为鱼幼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另一方面是鱼幼微父亲早逝,母亲只能靠给附近青楼的歌妓洗衣服来维持生计,做了鱼幼微的老师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资助她们。自此,温庭筠的登门拜访便成了家常便饭,两人也写了不少诗相应和。
书房里,师徒二人对案而坐,柔和的阳光透过小轩窗倾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书卷气和墨香。温庭筠正在纸上写着,一边还在讲解着,少女盯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了三十二岁的男人,说不清对他是何种感觉,是老师?还是父亲?亦或是……心上人?对面的身影似乎感受到了幼微炙热的目光,停了下来。一时四目相对,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咳,幼微你听懂了吗?”师父先打破尴尬问道。
“……”
“……无妨,那为师再讲一遍……”
【859年】
长安城外。
“好了幼微,这已经是长安城十里开外了,无需再送了。”温庭筠有些无奈地说道。他只是去湖北襄阳担任幕僚而已,没想到他的小徒弟竟直接送了十里地。
面前的这个少女,正用衣袖拭着泪,眼中满是留恋与不舍。她骗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温庭筠,她的心因师父而牵扯着。但他终究还是要离去的,幼微站在那里,目送着她的师父离开,直到看不见为止。
夜晚,月明星稀,一轮圆月洒下皎洁的白月光,轻轻地覆盖在闺中的少女身上,明晃晃的月光使她睡不着觉。幼微轻轻推开窗,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惆怅和思念的情绪一瞬间疯长。“长安不见,长把相思念。明月且圆,何时复团圆?”幼微轻叹着,纵然离温庭筠离去有半个月,幼微却无时不刻思念着她的心上人。晚风轻拂,撩起缕缕青丝,撩拨着情窦初开少女的情思,一个个夜晚,星月相伴,期望盼望。
“飞卿。”送信人将一张粉红色花笺递给温庭筠。想都不用想,定是那小徒弟又写“情书”来了,待那人走后,温庭筠缓缓打开信笺,一行行秀气的字体显现出来:
《遥寄飞卿》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雾清;
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
枕簟凉风著,谣琴寄恨生;
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
温庭筠叹了一声,又从袖口中取出不久前收到的另一张粉色信笺,上面也是同样隽秀的字体:
《冬夜寄温飞卿》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
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飞卿是温庭筠的字,幼微叫地如此亲密,爱慕之心毫不遮掩地表达了出来,想来今后定会有更多的“情书”载着这份感情来到温庭筠手中。
他又何曾不知道小徒弟对他的这份感情?早在两年前,他就感受到了。只是,长安城内的那个少女,正是青春年华,窈窕淑女,而他已经四十九岁了,又因相貌丑陋被称为“温钟馗”,强烈的反差和自卑感让他努力与鱼幼薇保持距离,他知道,她值得更好的。
温庭筠将两张信笺仔细叠好放如袖口内,一转身又投入到工作中了……
【861年】
“飞卿!”幼微远远地看到温庭筠的身影,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时隔两年,十七岁的鱼幼薇已经脱去了稚嫩,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二人回到家中,相对而坐,把酒言欢。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幼微显得格外高兴,与温庭筠交谈了许久,但都只是讲这些年来的见闻,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一个关于感情的字,毕竟幼微已经十七岁了,已理智了许多,她知道自己和老师是不可能的,只能把这份情埋在心里。
“幼微,三日后可愿与为师到城南崇贞观中一游?”师父的声音很温柔,如同和煦的阳光,融化着少女的心。
“好。”幼微压抑着过于激动的心情,平静地答应道。
春光明媚,少女身着一袭淡雅的齐胸襦裙,春风微微吹起青丝,摇晃着裙裾,阳光爬上她清秀的脸庞,照应着动人的笑容。
身旁的温庭筠与幼微边走边聊,二人结伴来到了崇贞观,正看到一群意气风发的进士正在观壁上题诗留名。号称神童的鱼幼微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也提笔写了一首七绝:“云峰满月放春情,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老师,此诗如何?”幼微笑着问道。
温庭筠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看来少女的诗并没有打动温庭筠,但却撩动了一旁的一位才子的心弦。
温庭筠家中
“飞卿,近来可好?”一位少年迈进屋,向温庭筠问候道,这是温庭筠的旧交李亿。
“一切安好。来,坐。”温庭筠招呼道。
少年刚坐下就注意到书桌上的一幅字迹隽秀的诗笺。
“这是……”李亿开口问道。
“哦,这是幼微题的诗。”温庭筠答道。
鱼幼薇,当听到这个名字时,李亿的眸子亮了亮。他早就仰慕鱼幼薇的才华和美貌,自崇贞观题诗那一次之后就更加对她念念不忘。
“你觉得……幼微怎么样?”温庭筠似乎看出来了李亿的小心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在下……在下仰慕鱼幼微很久了。”李亿看着被温庭筠看穿了心思,就索性说了出来。
“那……我将她许配给你如何?”温庭筠笑着说。
李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随即也高兴地笑了笑,二人一拍即合。
幼微家中
“幼微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家了……”温庭筠在指导幼微学习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少女身体一震,抬起头看着他。温庭筠却继续说道:“我的旧友李亿是个才子,也仰慕你很久了,幼微你……”温庭筠本想说和自己是不可能的,但又怕会伤了幼微。
“好。”幼微微笑着答应下来,又笑地多么无奈,多么凄凉。除了听从老师的安排,还能怎样呢?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镜花水月罢了。
温庭筠惊讶地看着鱼幼微一口应下,心里有些许心疼,但也无可奈何。
长安城中
“好热闹啊!是哪家人在办喜事啊?”轿子旁传来路人的疑问。
“你不知道吗?是那个才子李亿要娶小妾了。”另一个人解答了他的疑问。
“听说那个小妾还是大名鼎鼎的才女鱼幼微呢!”又一个人添了一句。
“啊呀呀,才子配佳人啊,啧啧……”人们赞叹着他们的般配,祝贺着他们的婚事。轿中的少女,红唇朱砂,衣着华丽,美丽动人,眼里却含满阴郁,任凭轿子将她抬往人生的深渊……
【863年】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踢开,把里面正在对诗取乐的李鱼二人吓了一跳。
“啪!”鱼幼薇还没来得及问清来人,就被狠狠地扇倒在地。
“你这个(哔——)!”女人朝着被扇懵的鱼幼薇大骂道。
“你给我站好!”女人又冲着正欲扶幼微起来的李亿大吼道。鱼幼微渐渐反应过来,这个粗暴的女人想必是李亿在江陵老家的正妻了(历史上没有记载名字,就用女人代指)。
“啪!”鱼幼微正欲站起却又被扇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女人并没有停息,对着鱼幼微又扯又打,仅十九岁的少女哪里抵得过这顿暴打,只能惨叫连连。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李亿,而这个男人却不所为动,幼微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放开了她,伤痕累累的幼微躺在地上抽泣着,泪水跨过鼻梁滴在地上,血泪相和流。
“你!赶快把这个(哔——)休了!”女人指了指李亿,又指了指幼微,威胁道。
“好……”李亿懦弱无情地答应着。
三日后
“幼微,你暂时在这里忍一下,不久后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家的!”李亿把她带到曲江一处偏远的道观——咸宜观中,并向她许诺道。
“嗯……”幼微苦笑着,转身进了道观。
从此,世上再无鱼幼微,只有鱼玄机。
【864年】
夜晚,孤灯残影下,是苦苦等待的鱼玄机 ,月亮还是多年前的那样明亮,可月光下的那个少女,却已经黯淡了。
“呵,我居然相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傻傻地一遍遍等待,又一次次绝望,我究竟在希望着什么?”鱼玄机笑着自嘲,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泪水在月光下闪着白光,顺着美丽的脸颊滚落下来。少女拿出纸笔,含泪写下了一首诗:
《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泪水滴到纸上,浸染了一片。少女一狠心,又拿了一张纸,写上“鱼玄机诗文候教”,准备明天贴在门上。她知道,这表面上是在招揽才学之人,实际上已与妓女无异,她已经准备丢弃一切了……
【871年】
“绿翘。”鱼玄机朝屋外唤了声。
“诶。”门外走进来一个玲珑美丽女子,因为做久了鱼玄机的侍女,行为举止也与鱼玄机有些许相似。
“我要去参加一个春游宴会,你待着屋内,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出去了。”鱼玄机吩咐道,便出门了。
残阳如血,霞光漫天,鱼玄机终于归来。
“绿翘,可有人来找过我没有?”鱼玄机一进门便问道。
“陈乐师来了,我说你不在,他就回去了。”绿翘自然地回答道。
寻常的一句话,鱼玄机却听出了不对:乐师陈韪平时都是会等她的,怎么这次……再看绿翘,面色潮红,双鬓略歪,举止也有些许不安……
“过来。”鱼玄机冷冷地对绿翘说道。
“跪下!”回到屋内,鱼玄机锁上门,对绿翘命令道。
“你都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如实招来!”鱼玄机对跪在地上颤抖的绿翘问道。
“奴婢行为检点,不敢做任何不轨之事!”绿翘回答。
鱼玄机靠近绿翘,伸手扯开她的衣服。
“不要!”绿翘抵抗着,但鱼玄机还是看到了她胸口上的指甲印,顿时怒中火烧,拿起藤条狠狠地抽打着绿翘。不知何时,那个聪明温婉的少女最终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一如当年那个粗暴的女人。
“鱼玄机你自己不也如此放荡吗?难道你就比我干净半分吗?!”绿翘抗议地讥笑着。
“你!”鱼玄机被气得说不出话,是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受人仰慕的才女了,之是一个妓女般的道姑。
“啊……”绿翘被恼羞成怒的鱼玄机掐住脖子,说不出话来,慢慢的,手中的人儿已经没了气息,瘫倒在地。鱼玄机看着地上的尸体,愣了一会儿,便赶忙将绿翘拖到一处紫藤萝花丛中埋了起来。
十天后
“哈哈哈哈,此言极是……”屋内的两位客人正与鱼玄机聊着。
“我去小解,失陪一会儿。”一位客人行了个礼,出去了。
“咦?”客人在紫藤萝花丛旁停下,只见有一群苍蝇一直围着一处,赶也赶不走,但泥土上却无任何异物。“甚怪异也……”客人摇摇头走了。
两天后
“叩叩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吱呀——”
鱼玄机刚打开门,一群人就跨了进来,鱼玄机看出这是衙门的装束,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你们,把泥土翻开。”一个人指挥着另一些人。人们扒的扒,翻的翻,不一会儿,泥土下人的皮肤显露出来,慢慢的,有人认出来这是鱼玄机的侍女绿翘。为什么绿翘会死于此地?很明显,人们心中已猜测到了半分……
公堂上
审判大人戏谑地看着鱼玄机,刚巧不巧,他就是曾经被鱼玄机拒绝的裴澄。鱼玄机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仿佛是上天在玩弄她一般。
“鱼玄机,你可知罪?”审判问道。
“知罪。”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呢。
“啪嚓——”一个竹签牌落在鱼玄机面前,上面的“死”字刺痛了她的眼,不过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
刑场上
鱼玄机穿着白色囚服,披下的青丝在风中凌乱,她从容地扫视着底下的人群,她看到了人群中已五十九岁的温庭筠,笑了。十四年前,她第一次遇见了他,这次,她是最后一次见他;十二年前,她含泪为他送别,这次,她将永远地离别。
“请让我说最后一句话吧。”鱼玄机对刽子手请求着。
“好。”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倒不如成全一下。
鱼玄机抬起头,对着底下的人群喊道:“我鱼幼微一生风流,接触男人无数,但我这辈子唯一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温庭筠!”
手起刀落,一代才女鱼幼微,从此香消玉损,世上再无鱼幼微与鱼玄机。
台下,温庭筠老泪纵横,如果当年他能不顾世俗眼光牵起她的手 ,将她留在身边,或许就不会……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