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结束后,伊索忽然觉得很累。他回了房,嘱咐侍女注意房间周围的安全,然后早早上床睡了觉。
那个监视他的人他没看清脸庞,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人个子高大,绝不可能是奈布·萨贝达那种亚洲血统。不过看意思那人也只是监视,王宫守卫森严,想下手,那人怕是没这能耐。
有了这些考量,伊索才敢安安稳稳地上床睡觉。
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两天以来和奈布接头、处理宫中事务、帮约瑟夫抓这位内鬼,每一件都能耗尽人的心力,更何况他还要思考这其中复杂的利益关系,保证他自己和约瑟夫的安全。所以他睡得很沉,而且一下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睡到约瑟夫亲自敲响他的门。
“起床了,亲爱的伊索?”在香甜睡梦的尽头,有人在门口喊他的名字。
这一声把伊索从睡梦中拉回到现实世界,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趴着去够床头柜上的怀表。怀表上的时针分针显示着现在是九点四十,伊索草草看了眼,确定没过中午之后继续睡。
“我的小猫咪?”门外的约瑟夫又喊了一声。伊索被这个称呼腻得一哆嗦,但他不屈不挠地选择继续睡。
“小白兔?”还是约瑟夫。
“……”
“小肥猪?”依旧是约瑟夫。
“……”伊索终于忍不住跳下了床,穿着睡袍光着脚走到门口,一把把门拉开,对着门外的约瑟夫哀怨道,“我怎么这么多品种?”
“睡多了真的要变成小肥猪的。”约瑟夫面不改色,“不好意思叫醒你,我刚刚过来找你,两个侍女说你还在睡,不敢叫你,我就只好亲自叫了。情况是这样:昨天我们抓捕了布朗伯爵,议会自然不太愉快,所以要你过来作个证。没什么要求,他里通外国传递情报的证据我手里都有,你只要说说抓捕当天的情况就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顺便也带你散散心,今天我有空。自从你接手王宫事务以来,你应该好久没有离开过王宫了。结婚后我很少照顾你的感受,抱歉。”
“没事。”伊索摇头,“国王都是这样的,我们能经常在一起就很好了。”说完这话,他又觉得后半句说得太过直白腻歪,脸不由得红了红。
约瑟夫将这一切收在眼中,他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好久没见过伊索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脸红了,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会被自己的话闹脸红。”说完,他看到伊索复杂的眼神向他投了过来,赶忙适时地转移话题:“走吧,会议定在十点半,时间有点紧张。议会的邀约还是不要迟到为好,这种事情上放人鸽子,会遭受非议的。”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是忙乱的半个多小时。伊索被侍女七手八脚地打扮完毕,送上约瑟夫的马车,好在目的地还不算远。两人到达会堂时时间正好,约瑟夫迎着众人的目光昂首信步走进会场,伊索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伊索感到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俩身上,这让他觉得有点紧张不适。
走过长长的地毯时,他听见在座的人低声议论的声音:
“王身边那个人就是王后?看起来好小。”
“对啊,你没见过?才二十出头,是英国王室嫁过来的。听说跟王感情很好,王让他管理王宫事务呢。”
“这人真的没问题?看着就嫩啊,想当初前王后那么有气度的人,王都没让她管什么事……”
伊索将这些话收在耳中,他默默无语,只是将腰板又挺直了一些。约瑟夫似乎对他的变化有所察觉,落座的时候,他伸手轻轻捏了捏伊索的手心,用视线告诉对方:不用管那些非议,相信你自己。
这让伊索的心里又暖了一些。
会议如约瑟夫来之前所言,确实没伊索什么事。基本内容是约瑟夫、伊索和议会的人分坐两侧,约瑟夫洋洋洒洒地列举布朗里通外国的证据,批驳议会的不小心和不作为,议会则给出对应的解释和方案。唯一一处需要伊索发言的时候,是问到抓捕布朗伯爵当天情况之时。当约瑟夫提出“实施抓捕行动的人是我的王后,伊索·德拉索恩斯”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伊索身上。人们的视线让伊索不由得紧张,但想到刚才那些人的贬损,伊索又努力打起精神,冷静而流利地回答:
“是的,当天我以王宫修缮为由把他约到王宫里,随即进行抓捕。被捕时他没有过多反抗,似乎是对被抓这件事并不太意外。我只和他有过这一次接触,了解到的就这些。”
说完,他把视线从密密麻麻使他头晕的在场观众身上收回来,看了约瑟夫一眼。他的alpha正襟危坐着听他讲完,见他把视线投过来,约瑟夫向他略一点头,目光里有着赞许的笑意。随后男人把视线转到对面的人们身上,流畅地开始他下一步的阐述。
伊索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这次没有给约瑟夫丢脸。
会议在午饭时间前结束,结果是约瑟夫的暂时胜利。议会的人被约瑟夫批得体无完肤,灰溜溜地答应回去彻查整改。约瑟夫借机提出自己有推荐人选,可以帮你们做事,明摆着是要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议会的人勉强顶住了,说我们会努力将清查做好,约瑟夫倒也没把对方逼到绝境,只是说那就先这样决定,看之后你们清查的结果。
至此,一场王权与议会的博弈总算告一段落。午餐后约瑟夫拉着伊索出门,说要带伊索看看巴黎的胜景。两人坐上马车,由卫兵护送着沿着巴黎街区一路走过。
这次出行是秘密出访,车马的规格低,约瑟夫说只是简单带你走走看看。伊索坐在车里,越过窗户往窗外的街道看,这还是他来到法国后第一次出王宫,一切景物都对他来说陌生而新鲜。约瑟夫耐心地向他讲解,古老而庄严的巴黎圣母院、源远流长的塞纳河、凯旋门、桥梁、码头……伊索看得眼花缭乱,心想自己之前竟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城市有着不逊于伦敦的美丽。
他们最终在新桥的桥畔下了车。这座桥很有趣,约瑟夫说它是巴黎最古老的桥,名字却叫新桥。伊索走上宽广的桥面,在桥边停下脚步,看向塞纳河中来来往往的汽船。
时间是下午,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水面上,给塞纳河镀上一层波光粼粼的金色。伊索静静看着流淌的河流,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伦敦也有一条河,叫泰晤士河。”
“还有一座桥,叫伦敦桥,比这座桥有名,也比这座桥更老。”约瑟夫了然地搂过他的肩,“想家了吗?不要太伤心,会有机会回去的。虽然你此后的大半生注定都会留在这里。”
“不,倒是没有伤心。”伊索摇头,他想说一句“因为这里有你”,又觉得太肉麻,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望向约瑟夫,在心里悄悄说了一遍这句话。看着约瑟夫眼里温柔的视线,他踌躇着问了一句:“我们……这算是约会吗?”
“算吧。如果你喜欢,以后有机会时我们可以多出来约会。”约瑟夫望了望眼前宽阔的河面,“说起来,结了婚完成标记后才有第一次约会的夫妻,在这个国家里是不是也没有几对了?这样看来,我好像完全没有其他国家人所说的那种‘法国人的浪漫’。”
“这……没事的。”
“我觉得不行。我决定了,改天我要给你送花,一大捧。”约瑟夫表情很严肃。
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忍不住都笑了出来。约瑟夫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好像还没听你说过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问得太过直白,伊索愣了一下,随即便感到脸上发烫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脸红还是太阳晒的,抑或是二者皆是。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等等,不对,难道你就说过吗?”
“我说过了。”约瑟夫一脸认真,“亲爱的,年纪轻轻地就比老年人还健忘,这样不好。现在轮到你说。”
“我、我……”伊索又开始结巴。但是约瑟夫向他投来的期待的目光太过热切,伊索不好意思也没法转移话题,最后,他只得低着头用力点了点头,脸红得都仿佛要滴出血来,“嗯。”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腰突然被约瑟夫一把搂住了。约瑟夫把他用力抱进怀里,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像是感慨,又像是某种如释重负:“那就好。伊索,这样就好。”
两人又在城市里转了一段时间,最后一起回到了王宫。晚上伊索没有和约瑟夫一起睡,因为约瑟夫说前几天FQ期他们做得太过火,这两天还是先休息一下。
伊索走后,有人敲约瑟夫的门,敲门声是节奏有点奇怪的四下。约瑟夫从椅子上站起来,抬高声音说了句:“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走进门的是一个青年男人。他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站定在约瑟夫不远处:“陛下,昨天我遵照您的意思监视王后殿下,结果好像被发现了,我注意到殿下向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属下失职,监视恐怕不能继续下去了,请陛下责罚。”
“没事。”约瑟夫摇了摇手,“我只需要你告诉我,这几天监视的结果怎样?”
“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殿下曾经和宫中新来的一名守卫碰面,而且态度很警惕。当时我离得很远,他们谈话的内容我听不到。除此之外殿下做的事很正常,一直努力地料理宫中事务。”青年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陛下,王后身上有什么问题吗?需不需要我详细调查?”
约瑟夫沉默片刻:“不用了,他没问题,和守卫见面的事也不用管,是我授意的。我只是想让你帮忙看看,他有没有好好地在工作。”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微笑,“现在看来,他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