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取山（二）

　　她伏在地上，回过神来。尽量不想引人注目，沉默不语。看着她扶着左紫辰往自己面前走过，悬着的心松了下来，抓着玉瓶的手紧了紧，站起来快步溜了去。

　　琼花海的活最让人羡慕，她早早地回了小院，开了小灶给翠丫加加餐，翠丫兴冲冲地打外头回来，咬着嘴巴里香喷喷的笋包，待她端上来最后一盘家常小菜，两个人并肩而坐。

　　“川姐，今天山上来了一对仙人。我瞧见了一眼，那公子真的太俊俏了，他身边那位姑娘虽然清冷，却是真的相配，你瞧见了吗？”

　　覃川愣了好半晌，在这诡异的沉默里淡淡开口：“瞧见了，很是相配。”

　　“我觉得九云大人和左公子可算是日月争辉！”

　　覃川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她这个丫头这么快就把人家名字打听到了，又提到傅九云，她脑袋有点疼。

　　傅九云隔三差五要来闹自己一闹，仿佛就是缠上自己了怎么也甩不开。不过这样的大人虽然言语不怎么正经，人还是极好的。

　　覃川在院里躺到傍晚，竟然睡过了时辰。急急踩着步子捎上个玉瓶往琼花海赶。落日在她赶到琼花海的一刹沉了下去，天空染成一片深蓝色幽寂安谧。

　　她半跪在浅滩上汲满了一瓶水，跑去做事，手里动作利索，半点不由人打扰，做事一丝不苟的样子才能看出她从前的性子。

　　琴声透着丝丝缕缕的悲戚。

　　她记得这首曲子，循声而去，琼花海的花簇拥在一起，搭了个宽敞的凉亭，里头现在明着灯。玄珠仍然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无比贪恋现在这样的时光。玄珠要是知道，这曲子是她写的，估计脸得气青了。

　　覃川坐在花海僻出铺上石头的小径上，静静地听着远一点飘渺的琴声入神。这时不合时宜地落了一句熟悉的声音，“很想从前的日子吧。”

　　她有些紧张，见到傅九云，微微一笑。“左公子是骊国人，他弹的曲子可是你们骊国的曲子。”他淡淡圆了刚才的话，好像什么都没有差错，她却总是有种被人看穿了的做贼心虚。

　　覃川顺了这个意，点了点头：“骊国的曲子，听了有些伤感罢了，从前的日子苦的太多了不提也好，九云大人如此雅兴觉得自己地位不保来窥探左公子？”她老成地答道，最后一句却带了点调侃。听翠丫说左紫辰上了香取山，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两个都是世上一等一的美男子。

　　左紫辰芝兰玉树一般，当年就是惊艳骊城一众女儿家，如今纵使瞎了一双眼睛也不难看出整个人的俊雅。

　　傅九云本来就生的好，又擅让姑娘们意乱情迷脸红心跳假不正经地讨姑娘欢心估计是左紫辰比不过的。

　　傅九云轻咳了两声，凑近了她一点。摘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别在她鬓边，声音低沉：“大人我来窥视你。”

　　覃川身子都要僵住了，本能地往后倾了倾。他抬手自然地揽住覃川的腰，“小川儿小心些。”她笑容尴尬，也不好挣开，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直到傅九云背后一阵女声。

　　“九云大人……”

　　“打扰了。”玄珠有些脸红地扶着左紫辰的手，他收了琴，有些不解，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仍然准确地找准了他们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是九云师兄吗？”

　　傅九云明朗地答了一句：“是了，今日本想来找你，没想到遇见了我的小婢女误了时辰在这儿亡羊补牢。”

　　他轻轻笑了。

　　覃川在傅九云的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谁是你的小婢女？”

　　“天色已晚，明日紫辰登门拜访给师兄赔罪。”他谦卑有礼，风度翩翩曾经跌落在泥潭里也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玄珠继续扶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覃川方才陡然收回视线。

　　“九云大人手酸了吗？”她弱弱地问道，她的腰都要僵了。傅九云这才缓缓松开了手，俊朗的脸上神色不明。她逮到机会，冷静下来，转身走了几步。

　　“小川儿，自己心中怎么想的，便怎么去做。”她脚步一顿，轻声道：“多谢大人提醒。”

　　她回了小院，匆匆吞了几口饭收拾收拾碗筷一头栽在自己的被窝里，浑身疲惫。翠丫见她这样子，以为她是累坏了于是很体贴地不去吵她，自顾自地安歇。

　　她睁眼闭眼都是他坐在长亭里，很难想象瞎了眼睛是如何摸索出弹琴的门道来，且专挑了她做的曲子。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曲子。

　　总有一个人时时刻刻记挂着你，无论你身在何处。他独自一人，捧着你送给他的琴，奏你写的曲子，等一个明明永远不会回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