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府的云球球

早晨，刚刚给小院里的植被浇完水的外婆，悄悄地来到小嘉的房间，想要看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他的睡姿不太好，半夜时还爱踢被子，这样很容易会着凉的，真让人担心呀。外婆也只好每天“巡逻”一两次，确保他不生病，健健康康的。

嗯…就知道，小嘉还是一副老样子——一只脚搭在隔着蚊帐的墙上，被子被另一只向内摆出45度角的腿夹着，双手敞开，在床上呼呼大睡。

外婆从小嘉那儿拉了拉被子，重新整理一下，把被子轻轻盖在小嘉身上，然后转身轻轻把门锁上。

外婆走进厨房，拾起一个四周刻着小星星的粉色的菜篮子，准备去菜园里摘些新鲜的蔬菜回来。

叮铃铃，叮铃铃，经过客厅时，一阵电话铃声阻挡了外婆的脚步。“喂，哪位？”外婆拿起电话，怕吵醒孩子，压低着声音问道。

“喂，妈，是我，小嘉现在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我…我打算把他接到城市来念书…”电话那边是小嘉的妈妈。

“咱们小镇上也有间学校的，让小嘉在那儿上学吧，这样小嘉既能陪在我身边，我也能照顾他。”外婆急忙对女儿说道，想要挽留住小嘉。

外婆知道小嘉去城市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自己便是独自一人生活了。

小嘉妈妈明白母亲这是不舍得小嘉，但为了他的前途，还是不忍心地对母亲说道：“虽然说是小镇上有学校，但城市的条件比较优越，学校也蛮好的，我要对他的未来着想，我想要好好培养小嘉，所以…我还是决定把小嘉接到我身边来。”

“噢…这样呀？那…”外婆也没准备对她说什么，她了解她女儿的性格，她做事情从来都是考虑了各个方面后才做出抉择的，一旦她决定要做什么，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劝也劝不动的。

“妈，我能理解您。自从我爸去世后，就只剩下您一人，我们又因工作忙没能常回家看您，小嘉是唯一能陪伴您的。”小嘉妈妈意味深长地对母亲说。

“您也知道，”她说着，“小嘉是不可能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的。还记得当年，您让我到城外打工，刚步入社会的我，不想离开家的温暖，很惧怕接触新事物”，小嘉妈妈不禁回忆起过去那件刻骨铭心的事。

“那时，您告诉我：＇孩子呀，你要明白，人的一生始终要在外面拼搏的，无论你是否愿意，迟早要面对的。＇”

“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一切你不想面对的事物，不论你的意愿如何，它们迟早会来临的。所以，倒不如改变心态，勇敢地提前接受它们。”

“况且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不能再依赖父母。我告诉自己，努力地学会坚强，学会懂事。”她感慨万千地说道。

虽然外婆的记忆力退减了，但女儿说的这些她并没有忘记，听着听着，惭愧感一丝一丝由然而生。

是呀，在事情来临之际，学会适应它，接受它。所以，绝对不能因自己的私心，毁了孩子的未来。外婆在心中竭力说服自己。

“嗯，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接他过去？”外婆沉重的声音传给话筒另一边，等待着女儿的回应。

“时间就定在后天，我到时候会回去接孩子的。”小嘉妈妈说道。

“嗯，好，等小嘉醒后，我会告诉他的。”她说罢便放下电话，靠在桌子旁，闭上眼睛缓了缓思绪。

“外婆，外婆，我饿了，我们煮早餐吃吧。”刚洗漱完的小嘉来到了客厅，对外婆说道。“嗯好，那我等下再去菜园吧，先做早餐给我外孙吃。”她见小嘉醒了，立刻调整好情绪，想着，找到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他吧。

“小嘉。”午饭时，外婆想着这事不能拖太久，得尽快让他知道才好，于是叫住了他，“嗯？”小嘉迅速地作了回应，嘴里还咬着半根菜梗，抬头看着外婆。

“你妈妈今天给我来电话了，说…说是后天把你接到城里念书…”外婆说着，小嘉愣住了，停下夹着肉的筷子，悬在半空。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将要离开外婆，离开小村，离开这熟悉的一切，去到陌生的城市念书了？那我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看外婆吗？不想…不想离开…

几分钟后，心情复杂的他应了一句：“嗯，知道了。”，筷子收回来把肉放在碗里 ，没再说什么。

午后，烈日炎炎，风夹着夏的气息，吹遍整个村庄，一股腾腾的热气瞬窜过每一个角落，让人透不过气。

小院门前，槐花树含翠吐绿，摇曳生姿，树荫下，一个老人轻声哄着小男孩入睡。

远远的天际，有几丝薄得像弹飞了的棉絮的云彩。

“外婆，我最喜欢在下午您待在一起时光了，我多想一直陪伴在您身边呀。其实，我真的…真的不想跟妈妈到城去。”小嘉靠在外婆身上，哽咽着声音说到。眼睛不敢看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把注意力转移到湛蓝天空上的白云。

外婆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对他说：“傻孩子，外婆不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呀。你会慢慢长大，而我呢也会慢慢老去的。”

“那我就不长大了，我也不允许您老去！”小嘉激动地边说边转头过来，看着她，几滴不争气的泪珠跃出眼眶，滑落憋得通红的脸颊。

“孩子，别哭，无论你到何方，我都不会忘记我最爱的外孙的，即便是我离开了人世…”外婆看着眼眶红红的他，心里也是很心疼的。

为什么？外婆为什么不阻止妈妈带走我？他扭过头不理会外婆，生着闷气，失望的情绪似一股无形的浓烟，熏得眼睛疼痛。

他背对着外婆低声哭泣。外婆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本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现在的他，也许不理解外婆现在的做法，但外婆也没跟他说明原由，只是选择了沉默。她知道，多年以后，穿越时空的心灵，替她这解释一切。

许久，小嘉的情绪平静下来了。“好啦，开始讲个故事吧。”外婆轻声地问着他，梦境是短暂逃离现实的庇护之所， 想着也许在梦乡里能够给他带来舒适。“嗯…”说着他又抽噎了一下。

“深蓝的天际上，有一座紫云府，里面有一群精灵球叫作云球球，它们寻遍人间，收集人们的记忆。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或美好或苦涩的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记忆慢慢地，化作尘埃，流失在时光中，无人知晓。

所以呀，天神就派这些云球球把人们过去难以忘怀的回记忆收集起来，珍藏在紫云府里，保存着他们生前的记忆。”外婆仰起头，透过带有淡绿色的槐树的叶尖儿，望着天空，声音有些沙哑。

“就像…对于我来说，你给我带来的美好记忆，就是我最难忘也是最舍不得的。我相信呀，云球球它们一定会帮我好好的保存下来的。”说着，低头看着入睡的小嘉，她也闭上了眼。

天那边的云球球也似乎浸在了这甜美而惬意的午后。

蔚蓝天上有云的衬托，青绿树下有爱的暖意，简朴的房屋就这样依止于此，悄然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