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点都不苦,而我只想给你更甜。】
当所有衣服都变成千篇一律的绿色迷彩服时,模糊之感便好像夜色之下的城,谁也不知道白天城里的人卸下的究竟是什么。 一中军训并不算特别严格,所谓的教官只是由学校的体育老师充当。而站军姿,是所有人军训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存在。
清影的体育非常不好。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跑步跑不快,跳远跳不远,跳高跳不高,也就胜在活着争口气,拼拼耐力。
闻此言,众人都会上下打量着她,然后不无遗憾道“白瞎了你的大长腿啊,大长腿。”
清影无奈,囧:……
只是让她更加无奈的是——
今天早上,她大姨妈来了。而她每次,都痛经得厉害。
这不才站了10分钟军姿,清影便直冒冷汗,手悄悄握成拳,紧紧攥住,以便痛起来的时候可以有一股支撑抗衡疼痛的力量。
他们共站成四排,她是最后一排的排头,好在此刻教官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再坚持坚持,好歹撑过站军姿,再去请假……
清影狠狠咬着牙,脸色苍白,唇瓣直颤。
“你还好吧?”身旁孟星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小声关切询问。
“谢…谢谢你,就是……有点,有点肚子疼……”清影勉强扯出一抹笑,无力飘渺,脸色更加难看,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
孟星辰眨着眼,睫毛忽闪忽闪,看见清影强撑着的模样,不由皱紧了眉。心想一会看着点她,如果出事赶紧向老师汇报。
从小腹升腾的痛愈加强烈,仿佛绑着铁石,下坠感拉扯着小腹的每一处,满是酸痛,渐渐蔓延至下体,然后袭遍全身。
夏日的上午,阳光刺烈。
清影额头上的汗更加细密,整个人似是飘浮的孤魂野鬼,感受不到骨架和力量的存在。眼前如江南烟雨,迷离不清;又如没有信号的电视屏幕,片片雪花……
然后,便坠入黑暗,没有了光——
“清影——”
李梓温是第三排的排头,恰好站在清影前面。刚刚孟星辰问话的时候,他就暗中注意着。眼下虽然心中有所预想,却依旧被清影吓得不轻。
她前后晃动着,终于支撑不住,如秋日落叶萧瑟坠去,直直倒在了前面李梓温的背上。
没有丝毫惊讶和无措,任何多余的情绪全无。在清影缓缓无力地从他身上柔柔滑下,不等倒地,李梓温便是一个转身,抱住她,怀里尽是她发间的清香。
李梓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懂得那是清影痛经时的表现。冷峻着容颜,脸色阴沉,也夹杂着害怕,他一手抱着清影,一手扯下军训外套,迅速却格外温柔地系在清影腰间,然后在老师和同学的议论声中,看戏的眸光里,打横抱起了清影,直奔向医务室方向。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梦。看到清影此刻的模样,黑发沾着汗紧贴着面颊,歪头依偎在他胸前,手上没有丝毫力道,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不一会儿,便从他的肩上无力落下,荡在空中。
那般了无生机的模样,像极了梦里的司晴期,失了生命的凄楚。
“清影清影,你坚持住,你一定要挺住……就快到了,快到了。”
清影只觉谁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急切的声音甚至颤抖到变了音,走了调。
清影……
清影是谁啊?她是谁啊?
我是司晴期呀,有没有人知道呢……
我叫司晴期……
此时,孙校医正低头看着书,享受着静谧,甚至还小声哼着小曲。尽情处,拿起桌上咖啡,饮上一口,轻啊一声,啧啧几下,惬意自得。活像个胡同口上在摇椅上摇啊摇的退休老大爷,眯眯着眼,夕阳无限好。
“碰——”孙医生嘴边的咖啡还没来得及再饮下一口,便看见一个高高的男孩子抱着个女孩子,头埋在黑发下,狠狠踹开门,还没等他看清男孩子的模样。就看见这道身影刮了进来,将女孩子放在床上。
当孙医生正想感慨,高一小屁孩都这么牛x了吗,便只觉手上一烫,脖上一紧。
咖啡洒了些在手上,而他的衣领被人紧抓着。他向来一丝不苟,衬衫的扣子都会全数扣上。而此刻,他只觉扣紧了的扣子活像把利刃,脖上寒凉。
男孩子大大的眼像是怪物的嘴,要把他生吞活剥,“校医…老师…快,快——她好像是痛经…疼晕了……”
“知道了,别着急。”孙医生咳嗽了几声,松开李梓温抓着的手,走向床边的清影。
孙医生一下子就觉得,胃里的咖啡…它就不香了。
他都还没个对象,这高一的小屁孩都对自己小女朋友痛经时的状况了如指掌了。
他有点想他家的大黄了。汪汪朝他叫着,其实也挺好听的……
“应该是痛经加中暑。这孩子平时就气血不足,要让她多吃些大枣啊红糖之类补气养血的东西。”孙医生半晌道,“我先开一些止痛药和治中暑的药。这几天,别让她累着。到时候把我这个单子给教官,别让她军训了。给,你先去那边药房拿药吧。”
“多谢你,老师。”
李梓温只匆忙扯了个笑,就又刮出了门外。
小子,还是笑起来好看呀。孙医生看着李梓温远去的背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终于喝到了下一口咖啡。
啧啧啧,香!
清影浑身冷得发颤,意识也迷糊不清。只觉有人把她半扶半拥,给她喝着什么东西。
“苦,我苦……”清影皱眉,声音糯糯,尽是委屈。像是个懵懂的小孩子,被爸妈强迫着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太讨厌了太讨厌了……不想喝不想喝……
李梓温第一次看见清影这般似是撒娇又似孩子稚嫩的模样。她平日总是云淡风轻,潇洒而笑,像是一个大姐姐,可靠而温暖。
只是比起讶异,李梓温心中更多的是心疼。
“不,你不苦…”李梓温拿了块阿胶红枣,喂到她嘴里,声音似水,溢出满腔柔情“你很甜,宇宙无敌甜。未来,会更甜……”
白色的纱帘似林间少女,一袭白衣看不清面容。只乘着风,荡着秋千,白纱舞动曼妙,忽远忽近。
层层纱之后,女孩的眉铺陈着墨色,不再凝重;冬日的雪天下,不再单调,脸上绽着娇艳的红梅,鲜活亮丽。
身旁男孩子注视着她,手中是那袋红色的阿胶红枣,眼中落了漫天旖旎。
“你一点儿也不苦,真的。”声音辗转时空,穿越人海,“而我只想给你更甜。”飘渺着梦里梦外,星辰大海。
谁的心,不知不觉就自作了主张,淘了气,出走、难再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