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夏至

广西柳州，除山西太原外，另一座被称为龙城的地方。来到这里后，他很快就找到一间出租房，每月房租220，差点就250了。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老旧楼房，另外一间住的二房东平时不在家，故而很是划算。住处附近就是金嗓子药厂加工车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草的清香味，十分迷人，不足之处就是小害虫多了点。

柳州的螺蛳粉在广西相当有名，他所住的柳北区跃进路刚好有一家老字号凤张米粉店，于是他经常过来这家店吃螺蛳粉。一段日子下来，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瘦了很多，因为螺蛳粉除了名字以外，食材基本全是素食。

柳州的工作并不比梧州好找，首先他找了两家广告公司，不过都没应聘上。好在资金快要用完时，终于在住处附近找到一家四星级酒店的行李生职位，侥幸应聘成功，每月能领700多块工资。而此时已经是5月下旬的端午节了，这使得他不禁想起，自己家族从前就是做粽子生意的，方圆数里都相当有名。如今自己身在柳州，是否就是在通过一种更高级的形式，来继承发扬自己的家族传统呢？因为粽子的主要产地就是南方，象征着梦幻的绿叶将本属水性的米粒包裹，使它们与蒸汽交融，回归童年。而自己所正做的，就是在追求南方水乡一位水灵的姑娘，似乎有那么点象征含义。

他所上班的酒店，名为京都宾馆，只是入职还要办理健康证，而且还要买皮鞋，害他逛半天街才找到一双售价10元的便宜鞋子。最郁闷的是赶试用期结束以前，还得上交户口本以及什么计划生育证。要知道他毕业后户口没有回迁，根本就没得户口本，计划生育证明更是无从谈起。所以很有可能，试用期结束后他将遭到解雇。

在找到工作以前，他每隔一两天都会发个邮件给董，讲些缠绵深情的话语，当然，所有敏感词汇都采用白色文字表述，这样就会与背景同色，不用鼠标框选的话是看不到文字的。或者干脆将邮件发送给自己，反正对方也知道密码。但是在找到工作后，他发现资金不够用，而且上班实在太累，于是邮件也少了许多。直到6月6号那天，想着是个吉利日子，才破费上网，发来一封行文很长的邮件：

“那个，董，亲爱的。。

亲爱的你最近过得还好吗？都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东西？

我这里还行，刚下班，最近有点忙，都没空也没精力上网的。一下班就躺床上呼呼大睡。。不过就先这么过着吧。我换号了现在，13x-573x-7325。恩还挺好记的。这里上班每天八小时，两人轮班，不过抽空得听老员工讲述工作内容技巧什么的，汗。

工作流程是这样的：大门口站军姿半小时，给客人开开车门鞠鞠躬，然后给客人以及宾馆内部搬运行李货物半小时，以及送包裹信函，文件报纸之类，再站军姿再搬行李……

每天早上过来后，大约7点半多一点，还要给宾馆升旗。总共有3面旗帜：中间那一面，是一片大红色，镶嵌着5颗星星。我们宾馆是4星级的，中间那一颗代表京城，然后这4颗星就代表京都，时刻围绕团结在党周围。。。就象指北勺内的温暖一般。而这也就是我的职业了——在京都上班:）还有一面，是我们的店旗：在一座金字塔前方，由水汽联结而成的一条通往天空的彩虹飘带，但也有些像粽子。再有一面，是我们的吉祥物旗：两个向日葵娃娃，圆圆和满满，他们幸福地奔向一起。

我们宾馆大门里面还有个自动玻璃门，一扇门张贴着圆圆，一扇门贴着满满。当两扇门自动闭合的时候，圆圆和满满就结合在一起，我站在门口见他们即将手牵着手，心中就感觉特温暖，并且充满了力量，再苦再累也不会有怨言。

我想你家应该住在河西一带吧，不然，怎么酒店大厅的狮子奇石，一直面朝西方？或许是因为广西属于西部的缘故。哦还没跟你提起过呢，在我们宾馆进门一对面，有一头特雄伟壮丽的石狮子，天然的。听人说是从红水河里捞出来的彩陶石，价值连城。加上底座一人多高，其形状如斯芬克斯在登高望远。我还没有为它起好名字呢，起好了告诉你。

我过两天休息，不知道该做什么，逛街吧还是。。

恩我住在京都附近，跃进路东一巷，属于柳北区了，刚开始不知道。具体地址是跃进路东一巷119号一栋4楼左边那间房。。公安处南边一点，柳建下面。。不大好找。。郁闷。你最近忙不？有没有时间过来转转？顺便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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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发现，体力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工资又少，虽然省点脑力，可下班后也没人来安慰他疲惫的身心。而且宾馆的12周年店庆马上就要到了，酒店新装修了几层楼还要庆祝，所以决定举行升旗仪式。作为升旗仪仗队的行李员，每天还要被迫忙着军训，可怜了他那双脆弱不堪的10元鞋子。

不过在6月21号，太阳光直射北回归线那天，他还是请了假，来到城区的柳候公园站点，因为他觉得这里是个见面的好地方。柳候公园是为纪念柳宗元而设，而柳宗元跟自己还是同乡，都来自于山西河东，人称柳河东，两人的第二家乡又都是柳州，使得他倍有惺惺相惜之感。公园内有一座柳宗元古雕像，对标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在这里站点的话，很具有联想价值。站于柳宗元古雕像下的他，足足等了一整天，可惜，没等到人…

他开始感到有些沮丧了：夏至是一个非常好的日子，也是自己的极限，可对方却一点回应也没有，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

（6月21日-下午5:11）

“我想好了!现在我在神像旁边的奇石上休息,等晚上八点半时候继续在石像前站岗!中午11点半晒太阳站到12点21分没等到你,这次,我看星星到21点12分!刚好出门12个小时,也算是有始有终.! ”

然而，他依旧没能等来董的出现。只是在她的空间留言板中，有一位她的好友，粘贴了一首歌词在其中：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这份深情`难舍难了`曾经拥有`天荒地老`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今夜的你`为何还来`拨动我心跳`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缘难了`情难了

……

这段歌词，应该是董自己发表上去的吧？是在挽留吗？原昊凡有些犹豫了。如果没有这段歌词，他可能第二天就会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可是看到这段歌词，他又莫名地有些心疼。董或许真的是有些想法，她也是为了两人间的感情，能更加长久，才会需要这般考验自己，而自己怎能轻言放弃？何况为了这段感情，她也一样有所付出。

最终，他暗自下定决心：如果9月11号那天，还是看不到董明杰，那么这段感情，也只能画上句号了。两人于07年9月相识，如果两年后不能回到原点，那么过往的巧合也将失去意义。

然而等待的过程，却并非是那么顺利。6月31号，当酒店周年庆升旗仪式举行完毕后，他便被前厅部经理正式宣布解雇了。因为酒店举行升旗仪式需要6个人，礼宾部正式编制为5人，所以注定会有一人被拿来当临时工使。而他这个外地人，很自然的就沦为那个倒霉蛋了。不过就算酒店不解雇，他也会因计划生育证的缘故而无法办理入职手续，所以失业倒是早晚的事。这样一想，他也就释然了。四处随便找了找工作，均没能应聘成功，他干脆窝家里当起了超级宅男。

时间在他的发呆中一晃而过，不经意间，董明杰的21岁生日就要到了。他也开始调整情绪，准备起了董明杰的生日礼物。在所有备选中他所最为中意的，是附近超市一家董酒专柜的白酒。董酒是中国的老八大名酒了，号称国密。其商标很有意思，一个写意的“董”字，像极了太极八卦图形。而且其广告画，也采用类似风格，象征董酒制作工艺复杂程度的各色生物，围成一个罗盘图形，环绕着其内的董酒标志。这使得他联想起自己的爱情理念，不就好像这幅画么？因为很喜欢这个品牌，但是价格太贵酒瓶也太大，于是他就想，干脆只拍两张照片留个纪念得了。

可当他让售货员把酒瓶放在面前，准备拍照的时候，却发现因为太过激动，手抖得厉害，照片根本拍不清楚。售货员发现他的异常也很紧张，赶紧将酒瓶撤回了柜台，只是不知她在紧张什么。

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很难再拍照了，因为他经常在这里转悠，售货员也认识他了，他只好问袖珍瓶的董酒怎么卖？对方却回答说这是非卖品，就剩两瓶了要随精品白酒赠送的。而他怎么能放弃？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花90块钱，成功买到了这瓶180ml的白酒。

接下来该等26号的七夕节见面了，因为他发现董空间终于一改往日的清冷风格，放了张时下很火的花样男子照片在留言板寄语栏，还附了行字：“最爱‘表’哥哥！”

这可能是董要送给自己手表，做七夕节礼物？而且她的空间时隔半年，终于新放了几张近照，尽管照片色调还是有些昏暗，但毕竟改为暖色系了，还有一组面具被融化的照片，这些似乎都预示着：两人距离见面不远了。

然而令他郁闷的是，七夕节还没到，二房东就告诉他说：自己已经打算下月不住了，所以这两天俩人都得搬走。可是搬到哪里去呢？眼下房子也不好找，他只好先在附近旅社，搞了搞价，20一天也就住了。

为了七夕节的见面，他问家里借了两千元钱，又挑了柳江大桥作为见面地点。柳江大桥是柳州第一座公路大桥，历经26年坎坷，才终于在1968年12月26日，主席生日那天建成通车。他想，旧社会时期的牛郎织女因为封建旧制而无法团聚在一起，但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有柳江大桥来做鹊桥的话，两人必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