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久凝视着桌上正在燃烧的蜡烛,有些犹豫。那红色焰火跑进我的身体,呈燎原之势,包裹住整颗心脏。
“许个愿吧。”他眉眼弯弯。
我扭头一看,烛光打在他脸上,耀眼极了。
一时间,我突然呆住不动。
“你怎么呆……”他笑着想说我几句,结果下一秒脸色就变得慌张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啪嗒一下断了线,不小心掉出来了,我匆匆垂下头。
“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他迅速拿纸巾塞给我,蹲下来与我对视,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满满都是关心。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断断续续。我努力擦拭眼泪,想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却是如此哽咽。
眼泪真咸,尤其是今天。
“没事,就是太感动了。你不是过几天要出国嘛,有点舍不得。”我竭力遮盖声音的颤抖,十分僵硬地微笑。
“吓死个人,真的,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你是我最交心的朋友,我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他拉过我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
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在大脑皮层里形成了触感,心跳迅速加快。
是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我内心自嘲,嘴里变得又苦又涩。
当然,这不包括一个秘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好啦,不要难过,又不是见不到,现在许个愿吧。”
温柔的嗓音让我想起了第一次相遇。
“同学,帮我拍个照,好吗?”
烈日当空,绿荫之下,白色崭新的衬衫,微风吹起衣摆,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年印入眼帘,轻易牵动了一颗懵懂的心。
神明如果存在,那么我许愿。
我双手紧紧合十,眼睛紧闭。
我想和眼前的他保持一辈子联系,哪怕朋友也行。
睁开眼的时候,他马上递了把刀给我。
我小心翼翼的吹灭蜡烛,切开蛋糕。
里面是巧克力和芒果,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
“你猜这个蛋糕是谁做的?”他期待的看着我,等待我的夸奖。
“肯定是你。”我直白戳穿,语气十分平静,虽然眼眶通红。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我跟别人学了三个月哎。”他晃了晃我的肩膀,气愤地说。
看起来挺失望呀。
我笑出了声,刻意放缓语速,格外真挚,“谢谢你。我特别喜欢这个蛋糕,我很感动。辛苦你了,百忙之中还抽时间学做蛋糕。”
他不好意思摸了摸脖子,神秘兮兮地让我闭上眼。
“好了,睁开吧。”
我手上有本相册,翻开一看全是我们大学时候一起拍的照片,有两个人之间的,也有跟朋友一起的,还有出去吃饭聚餐的照片。
我们一起指认每一张照片,脑子里像放映机似的,重现曾经一幕幕温馨美好的回忆。
我激动地捂住嘴巴,眼眶渐渐湿润了。
“这是我收过得最棒的生日礼物。”我猛地抱住他。
他轻轻用手拍拍我的背。
“我知道,你不舍得跟我分开。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没事我们可以在网上聊天,想见面可以视频。再者说,我又不是不会回来。”
是啊,他会回来的。
我顿时破涕为笑,发觉自己的行为太亲密了,连忙从他怀里退开。
“那就说定了。”我双眼通红,眼神坚定。
“一言为定。”他与我拉钩盖章。
接着他捧腹大笑,说我现在像兔子,特别滑稽。
“都是因为你这个没良心的,害我今天哭了这么多回。”我一手叉腰,另一只揍向他结实的肩膀。
“生日快乐!”他俊美秀气的脸庞上笑容灿烂。
一下子,我气全消了,拉着他一起拍照。
晚饭过后,他坚持要送我回家。
我们一起下楼。
冷风嗖嗖,我对着手哈了口气,一件大衣同时也落在我肩上。
“穿上,别感冒了。”他皱眉。
“那你感冒怎么办?”我着急了,想还回去。
“我抵抗力强,冬天经常洗冷水澡,不觉得冷。你体质弱,你穿着。”他不屑的挑眉。
我争不过他, 大衣最终还是穿在自己身上。
人行道向远处不断延伸,好似没有尽头,路灯点亮长街,我们一长一短的影子也不断被延伸得很长。
不知不觉走到我家楼下。
他朝我挥挥手,“到家记得发消息给我。”
“嗯。”我加重语气。
火苗还在心里燃烧,只是蛋糕上的蜡烛早已熄灭。
大衣被我套上袋子,挂在衣柜,准备第二天拿去干洗。
我打开手机道声晚安,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四天后,我们一群朋友去机场送他,这次我穿的特别暖和。
“记得落地打电话。”我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让我们难过。
临走前,他嘱咐我们好好照顾自己,天气冷注意保暖,有事打电话找他。
“我走了。”他潇洒地边拉行李箱边与我们告别。
我们目送他离开,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越来越小,距离我们也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黑点,我们才准备走。
我回到家,打开房间所有的灯。
好像这样,心里就没那么落寞了。
我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不敢说。
不敢跟他说,
其实……我喜欢你八年了。
第一眼喜欢上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只做朋友。
可是我们之间没可能,他不喜欢我,认识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我会贪心,明明我们那么亲近,就不能再靠近点吗。
说到底是我懦弱,不敢踏出一步,想着友谊至少天长地久,即使做个知心朋友,我也甘之如饴。
几年来,我一直跟他保持着朋友的距离,不敢逾越一次。
今天他走了,我再翻开相册才发现。喜欢已经慢慢变成习惯,我跟他的回忆,留下的,更多是陪伴。
心里再难过,他不在,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
我彻夜难眠,灯一直点到天明。
时钟滴滴答答走动,静静地看着时间流淌,有迷茫,有急躁,但更多的是无奈吧。
7点钟,发小一通电话打来。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接电话。
“怎么了?他给你打电话了?”我难掩兴奋之意。
“……”电话那边保持了很久的沉默。
“你听完不要激动啊。就是……他乘坐的航班,坠机了。”发小伤心地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噩耗狠狠击碎了我美好的梦,我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双腿疲软。
神明并没有保佑我。
去殡仪馆那天,我穿着记忆中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我撑着黑伞走进去。
办丧礼的时候,我神色淡淡,镇定自若地走向他的遗像,送上一朵白菊和一束蒲公英。
发小声音哽咽着问我,“你的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颤抖。没事吧?”
她扶了扶我的肩膀。
“没事。”我注视他的照片,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明白,我们开心的笑容才是他最想看见的。
遗憾的是,我笑不出来,所以卯足了劲不哭。
临死前他一定非常痛苦,那么至少一定要让他开开心心被欢送走。无论如何,我得坚持住。
丧礼现场只有我们这群朋友,他是孤儿,没有亲人。简单操办过后,我们把他的骨灰撒在了大海。
既然向往自由,那就放他跟随海浪飘流,委托风将他吹往想去的每个地方。
之后,我穿着一身白裙子,回了趟我们读过的大学。
我站在他站过的地方,抬头望向天空,刚好也是一个烈日当空的盛夏。
这时刚好一个惹眼的金发少年路过,我一时兴起,笑容灿烂地拜托人家帮我拍张照片。按下快门的瞬间,微风刚好吹过裙摆,像极了那时。
后来的后来,我跟那个金发少年结了婚。
“妈妈,你为什么老是去海边?”我女儿天真的问道。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长眠于此。”我摸了摸她的头。
在某次收拾东西的时候,他送我的相册掉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我们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我跟丈夫吻别,打算一个人过去一趟。
那是一个宁静的乡村,我走在泥泞的路上,拿着照片问了很多人。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小孩为我指明位置。
跟照片一样,遍地都是蒲公英,我笑着哭了。
他,依旧是那个我曾喜欢过的少年。
心底柔软的那一块总是盛满了东西,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回忆,人或事,都无法复刻。
昨天的你是盛夏的灿阳,今天的你是天边的浮云。
微风轻轻一吹,吹走美好的残余,回忆跟在后面,也消散了。
再见了,朋友。
我对着山下呐喊,向你告别。
再见了,真的再见了。
我用最大的声音呐喊。
走下山的那刻,我呼了一口气,露出了最灿烂的微笑。
下辈子,我要真正地去当你最好的朋友。
风还在吹,拂过山顶时,卷走了满地蒲公英。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简单的暗恋故事。
没有多少跌宕。
希望大家喜欢,不要起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