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岚阁内。
羽岚阁的许多物品都非常华贵,但大多中看不中用,只能当做个摆设,丞相又不许苏予将这些东西当出去。莫娘子又时时克扣例银,所以苏予可谓是一穷二白。而他好强的个性又不许他向外祖父洛无怨求助,所以他一直过的不怎么好。
苏予刚踏进羽岚阁,一个抱着小手炉的女孩就惊喜的站了起来。
偌偌三公子回来了。
这个女孩名为风偌,与董晓椿一般年纪,但气质上比董晓椿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全然没有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稚态。她有着与苏予形状相似的杏眼,只是颜色淡如琉璃。苏予自小同她亲近,总称她为偌偌。
偌偌勉强可以算苏予的侍女,她是刑部尚书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她的母亲当年和洛越杳关系很好。但芳华早逝,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就离世了,而偌偌体内则有一些人为的寒毒,洛越杳不想让她在那个狼窝里长大,就把她带到了丞相府,慢慢救治。但一年后,洛越杳身死。偌偌也就一直跟着苏予。
苏予(少年)嗯。
苏予点了点头,低着头整理了一下衣摆,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偌偌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有些担忧。
偌偌......二公子又为难你了。
偌偌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很容易就能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
苏予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道:
苏予(少年)准确来说是我为难他。
而偌偌则轻轻的叹了口气。
偌偌阿予,你不要同三公子作对了。避其锋芒吧。
苏予突然转过头来看这偌偌,极为漂亮的浅蓝杏眼中多了几分恼怒。
苏予(少年)从母亲去世后,每次他来找茬儿,我何时反抗过?!避其锋芒?!呵,他对我,何处不是锋芒?
苏予越说越激动,双手紧握,身体僵直。
苏予(少年)一直如此不是更好吗?!
苏予(少年)他当年......!
苏予突然生生止住了话头,他似是倦了,慢慢闭上双眼,嘴角牵上一丝苦涩的笑。
偌偌安静的看着他,良久,苏予才突然发出一声喟叹。
苏予(少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他边说着,边向偏殿走去,偌偌亦趋亦步的跟着他。
苏予(少年)不要跟着我了,我想冷静一下。
苏予轻轻说道,而偌偌也默默止住了脚步。
看着苏予落寞的背影,偌偌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
算了,先......顺应天意吧。
偏殿。
苏予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眼里满是落寞,他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箍,发冠应声而落,长发散了下来。遮住了他满是的落寞容颜,黏在他未来得及换的湿衣裳上。
苏予努力在黑暗中看清发簪的样子,却什么也看不清,就如同他和苏楝的关系一样,看不清了。他紧紧的抓住这支发簪,眼泪无声的滑落。
真是懦弱啊。
苏予如此想着,接着,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噬骨的寒冷,从头到尾,将他吞噬。
他努力向火炉靠近,希望能暖和起来。慢慢的,他紊乱的气息平静了,身上也有了一丝暖意。火炉却突然照亮了那个发簪的样子。
苏予突然愣了。
他细细摩挲着这支发簪,感受着上面十分精细的纹路,心思却飘到了远方去。
这支发簪是苏楝给他的生辰礼物。
除了偌偌和临风,这偌大的苏府,怕只有苏楝记得他的生辰。
是他的五岁生辰啊……
苏予(幼年)哥......哥哥,我们这样偷偷跑出来,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繁华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在拥堵的街市上,一个穿着紫色外袍的团子,紧紧的抓住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穿着粗布麻衣的孩子,他有些胆怯的探了探头,不安的说道。
苏楝(幼年)唔.......应该不会吧。就......就算被发现了,那又怕什么!
说着,苏楝伸了伸手臂,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苏予把苏楝的衣角攥的更紧了。
苏予(幼年)可,可是。莫娘子......
苏楝(幼年)管她做甚,她又不能打死我们!
苏楝似是不耐烦了,一把把苏予的手扯了下来,又用自己的手去牵。
苏楝(幼年)喏,把手给我。
苏楝(幼年)牵别人的衣角很容易走散的,只有牵着别人的手,才能长长久久,懂吗?
苏予(幼年)懂,懂了。
苏予低下头去,有点不好意思。
苏楝(幼年)嗯,一定要记住了啊。
苏楝认真的看了苏予一眼,漂亮的小脸却突然皱起来了。
苏楝(幼年)刚才没仔细看......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呢?!
苏予仰起小脸看向苏楝,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呀”的一声惊叫出声。
他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弱弱的开口。
苏予(幼年)刚......刚才一着急,拿成了哥哥的衣服了。
苏楝(幼年)......我的蠢弟弟,算了,今天你生辰,就不跟你计较了!
苏予(幼年)我才不蠢……
苏予低下头,小声争辩着。
苏予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学着弟弟的样子歪了歪头。笑着开口:
苏楝(幼年)我小时候穿的衣服你穿着正合适诶。
而苏予则有些疑惑。
苏予(幼年)哥哥现在不小吗?
苏楝(幼年)咳咳,当然不小,我可是大孩子了。
苏楝装腔作势的叉了叉腰,一副小大人的作派,
苏予(幼年)才没有呢。小恋姐姐总说哥哥还是个孩子。
苏楝(幼年)哼,她胡说,我明明已经长大了。
苏予皱起了眉头。
苏予(幼年)没有!
苏楝不甘示弱。
苏楝(幼年)就有!
苏予(幼年)明明没有!
苏楝(幼年)明明就有!
苏予(幼年)你胡说!
苏楝(幼年)你才胡说!
苏予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怯意,而是扯着嗓子拼命和苏楝争吵。
两人一路走,一路吵。从是不是大人吵到到底是谁偷吃莫娘子房里的糕点偷吃得多。但,吵的再凶,他们牵着的手却一路没有分开过。
一直到了一个铺子,他们俩才停止争吵。
苏楝(幼年)哼,先不跟你吵了,回去再找你算账。
苏予(幼年)哼,算就算!
苏楝努力忍住跟苏予继续争吵的欲望。而是一言不发地拉着苏予进去。
老板哟,公子,来了。
苏楝装腔作势的应了一声。
苏楝(幼年)嗯。
苏楝(幼年)我要的那只簪子做好了?
老板瞧您说的,自然是好了。我马上给您拿出来。
这个老板态度很是恭敬,这让苏楝很是受用。
苏楝(幼年)等着,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苏楝低头对苏予说。
而苏予却撇了撇嘴。
苏予(幼年)哥哥,你还说我蠢,明明你才蠢。你说是簪子了,哪里又有什么惊喜可言?
苏楝(幼年)喂!
苏楝气结。眼看又要吵起来,那个老板就捧着一个箱子过来了,苏楝没好气的从老板手里拿过来,瞪了苏予一眼,就地打开了箱子。
里面躺着一支做工精细的发簪。
苏予刚要探头来看,苏楝就“啪”的一声合上了箱子。
苏予(幼年)这是我的生辰礼物,还不许我看吗?!
苏予有些生气,比刚才被苏楝指出自己偷吃莫娘子的糕点更多还有生气。
苏楝(幼年)等回府,你有的是时间看。
苏楝向苏予露出了一个极为漂亮的笑容。
苏楝(幼年)这可是我攒了好久买的。
苏予想了想,又一脸郑重。
苏楝(幼年)等你及冠,我要亲自给你带上!
苏予看着苏楝严肃的面容,不自觉的笑了,他听见他自己甜甜地说:
苏予想到这,嘴角微微上扬成当年的弧度。眼里满是笑意。
可是......
苏予似是又想到什么,眼神冰冷。
满香园。
苏府一处偏僻的别苑。
那里已经荒废好几年了,是原来丞相的母亲居住的。但,据说,几年前有个婢女妄图勾引丞相,看上了这处,但却被好几个家丁给//轮了。
那个婢女羞愧自杀,撞柱而死,鲜血洒满了整个满香园,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请了南疆的法师做了好几天的法事才作罢。
经过那里的下人总是心惊胆战,有人说自己在那里看到了穿着白色外衫的女鬼;还有人说自己听到了哭泣的声音,瘆人的很。
而此时的苏予正处于这处别苑。
而且是别苑里最深的池子。
苏予(幼年)哥......哥哥!
苏予的双臂不断挥舞着,看上去有些无措。
而那个把他推下去的人只是在一处凉亭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苏予(幼年)救......救命!
听了这话,那个人走到池边,半蹲下来,神色温柔且微微带点笑意的开口。
苏楝好玩吗?
苏予听了这话有些毛骨悚然,看着苏楝与往常不同的神色,一时间都忘记挣扎。
苏楝看着苏予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心头蹿了一股火苗,于是他收起之前和蔼可亲的外表,冷着脸站起来,以俯视的姿态看向苏予。
苏楝我再问你一遍,好玩吗?!
苏予这才清醒,他有些畏惧的看着苏楝,努力把身子浮出水面。
苏予(幼年)好......好玩。
苏楝这才重新微笑着,他重新半蹲下来,他这时离苏予有些距离,但这个距离足以使苏予看见苏楝眼里的冷意。
苏楝乖。
苏楝亲昵的叫他。
苏楝阿予。
苏楝好玩的话.......
苏楝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园里枯败多年树顺着风摇了摇树枝,发出了诡异的声响,仿佛在应合苏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