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雪了,冷吗?”林逸端着饭盒进来,“要不要跟护士多要一床被子?”
她捻灭烟,关上了窗户,“不用。”
“医院禁烟,”林逸把饭盒拧开,“而且你现在在生病。”
尹伊钻进被窝里,猛地打了个寒颤,把被子的四个角窝好。
林逸把饭盒放到她面前的折叠桌上,“趁热,今天是你喜欢的红烧肉。”
她有些意外,“不是不让我吃嘛?”赶紧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偶尔,”林逸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吃着,“好在你病的是手不是胃,否则你连盐都别想吃。”
“哼哼,”她含糊不清的说,“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与雷昭做的不同口感的红烧肉,虽然是红烧肉,但还是细心的放淡了口味。林逸是温柔,但是不合她的口味。
“林逸,”她叫了一声他,他抬头看着她,“……”
“怎么,不好吃?”他从她手里夺过筷子尝了一块。
“不是,没事儿,就是…”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悄悄叹了口气,“我这两天没去酒吧,生意怎么样?”
林逸看了她一眼,“还好,就是有精神小伙吆喝着要看王牌。”
“啊,哈…是么。”她一时尴尬。
“你怎么有心情关心我的生意了?”他有些意外的勾勾嘴角。
“没有,就觉得每次都带薪休假,怪不好意思的。”她又塞了一口肉。
“不好意思?”他撑起下巴,“那你当了老板娘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玩笑他已经开了无数回了,但现在尹伊能听到他玩笑中认真的感觉了。她垂下眼,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他,也没兴趣跟他闹。
林逸在等她的骂,没见反应,“怎么,在考虑了?”
尹伊翻了个白眼。林逸笑了笑。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了,“6号床尹伊,今天恢复情况不错,输两瓶药就行了。”
“好,谢谢护士。”林逸站起来给护士让位。
护士娴熟的把针扎进尹伊的手背上,看了一眼林逸,“你可真幸福呀,男朋友这么好,隔壁的姑娘都快成植物人了她老公也不来看看。”
林逸立马笑了,“谢谢夸奖~”
尹伊看着回进输液管的血又输回了血管里,无奈地抿了抿嘴。
幸福…吗,原来在别人眼中,幸福是这么轻而易举啊。
护士贴好了胶布,在滴壶上弹了两下,又叮嘱两句,便推着治疗车出去了。
“伊伊,”林逸盯着她的脸,“你和那小子……分了?”
尹伊转头看着他,他脸上不明显的写着期待和害怕,像是犹豫了很久,才故作轻松的问出这句话。
“你希望我们分吗?”她盯着饭盒里的肉。
“如果说不希望是假的,我比谁都希望你们分手。”林逸站起来,拉开窗帘,窗外白花花的雪猛然间晃的人眼睛疼。
“但是我希望你幸福,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你的躯壳。”
她强忍着光亮,盯着窗外飘飞的大雪。
他拉开窗,点燃一根烟,“若我因为一己私欲就霸占你,那你就跟我的笼中鸟没什么区别,哪怕我再为你建造一座城堡般的鸟笼,但你还是向往蓝天。”
寒风中夹杂着一丝烟草味,他吐出口白气,“所以我才会放开你。”
“那这次为什么又不放开了?”她有些发抖,裹紧了被子。
林逸熄灭了烟,把窗户关严,“一个是因为他确实没有能力保护你,不管怎样,你的安全是第一位。”
“第二呢?”
“第二,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他成长,想要让我安心把你交给他,他就必须学会责任,感情不是仅靠相爱就可以维持的。不管你怎样看我,我只做了我认为对的和应该做的,也是给我自己吃定心丸。跟你在一起的人,必须有资格配得上你。”
尹伊看着他,目光里那团白影随着视线的移动而移动,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却字字直扣心弦,一个劲的往人心里钻。
“伊伊,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不是寻常的女孩,你不愿对我打开心扉,所以我不知道你有着什么样的过往,背负着什么痛苦,不过我确实爱你,我不想失去你,想守护你,对你好,这不是怜悯,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比怜悯、怜爱更浓郁的感觉。”
他撩过她耳边的碎发,轻轻地顺着她的眉毛拂过。他的手尖冰凉,但柔像一潭温水,像抚摸婴儿般小心翼翼。
她的脸逐渐红了,眼眶也跟着红了,鼻腔里酸酸的。
“啊呀,”他轻轻一笑,“这么感动呀。”
“我怎么感觉……”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你突然间变了个样。”
“哈哈。”他笑着说,“我本就是成年人,成熟是标配。现在有没有觉得没有爱上我很可惜?”
“有。”她说。
他愣了,一瞬觉得自己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疑惑。
“但很可惜,没爱上就是没爱上,我对你没感觉,你付出再多我也不会动心,被感动的爱不叫爱。”
……
他愣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我们王牌可真是绝情呢。”
“爱我你怕了吗?”她抹着泪笑笑。
“怕了怕了~不爱了…”
“林逸,你值得更好的。”
他微笑着点点头,“嗯。”
——
手机关机了一晚上,第二天睁眼的时候还跟昨晚一样安静。雷昭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开机,还是那两条未接来电。
他似乎能透过屏幕感觉到她的失望与悲伤。
他从柜子里拿出那件冲锋衣穿上,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了余温,冷冰冰的。
一出门冷风就兜头吹,猛然间感觉脑浆都快被冻结了。
“嘶——真冷!”他不禁感叹,把冲锋衣又裹紧了点。
楼下尹伊家没有动静,他盯着那扇门,好像期待着能有人给他开门。
她穿着宽松的睡裙,发梢滴着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
啊真是不妙,全是有关她的回忆。
郦棠街里是银白的一片,屋顶上,树上,路上,都覆盖一层厚厚的雪,雪不但白,而且亮。
脚底下“咯吱—咯吱—”的响着,街上很静,只有个别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跟他一样咯吱咯吱。
学校里和往常一样,班里一群人还是哄闹,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只有桌上堆着的书本,和一个白色简约的保温杯。
他拿起摞在最上面的一本《人间失格》翻着,页与页之间是松散的,是被翻过的痕迹,在书的三分之一处夹着一个纸质书签,这一页上被划出了一行字:
“胆小的人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
他取出书签,书签的背面写着:
“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排除万难,坚不可摧。”
这是用蓝黑墨的钢笔写的,散发着淡淡的墨水香气,字体还是那样精致秀气,赏心悦目。
看着这行字,他能想象得到她坐在桌前握着笔写字的神态,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清冷的气息,但只要一笑,就犹如百花齐绽,温婉可人。
“昭…雷昭!”老杨提高了声音叫他,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盯着他。
“啊,啊!在!”他赶紧站起来,看着老杨。
“发什么愣?叫这么多声都叫不回来。”他用卷着的书敲敲黑板,“这题,上来解一下。”
“哦…”他把书签夹回去,合上书。
罗娜娜看着他从最后一排走上讲台,审题带分析总共只用了十几秒,然后拿起粉笔唰唰的解着题。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和睫毛,眨眼时疏直的睫毛随着眼皮的带动忽上忽下。
她不禁红了脸。
她忽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啊啊!我在想什么!?我答应过小伊的,不可以对昭哥有非分之想!忘掉忘掉!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盯着书本。
“罗娜娜,你怎么了?”老杨看着她,“脸这么红。”
“啊,没事没事。”她压低脑袋,抓起笔作势在本子上画了几笔。
雷昭看了她一眼,扭头继续写题。
窗外依然是鹅毛大雪,北风吹的教学楼前的罗汉松前后摇曳,教室里供着热腾腾的暖气,可却觉不到暖。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读者们,感谢你们的关注。推荐一下我的新书《疯癫》,从下周起开始连载,希望大家多多捧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