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尹伊鼻子上贴着纱布，鼻孔里也塞着棉球，雷昭坐在她旁边，两人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
又是一阵尴尬。
“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她回。
她想起那天放学白靖宇说的话，“我哥给她治过病，没治好…”眼皮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那天晚上雷昭过去找她，她真的很想好好在他怀里哭一场，她害怕，她伤心，可雷昭都没发觉。
“雷昭。”尹伊低着头，看着鞋尖。
他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她。
“你觉得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顿了顿，“是什么样的人？”
“啊？”雷昭摸不着头脑，她第一次问这么严肃的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
门外还能听见操场上嘈杂的声音，空气里有淡淡的酒精和消毒水味。
尹伊知道，她应该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否则她跟雷昭之间就会一直有这道隔阂。
“那天白靖宇告诉我，他知道我妹妹的事，”她没抬头，“所以我才去跟他见面。”
“什么？”雷昭站了起来，“他怎么知道？”
她看着他，表情有些难过。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哥哥是心理医生，给婧禾看过病。”
“……”他有些懵了，他努力脑补尹伊当时听见这些话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她怔了怔，表情更沉重了，“不知道，自那以后，他哥哥就没再跟她联系过了。”
“有可能找别了别的医生，也有可能……已经自杀死掉了。”
尹伊低着头，声音很小，她说到“死掉了”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几乎是哑的。
他能听得出她的不安，能觉得出她的恐惧。他弯下腰紧紧地抱住她，把她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把手指插进她的发根，轻轻地揉着。
“别怕，她一定还活着，说不定已经回到学校上学了。”
雷昭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他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发东西滴在他肩膀上，慢慢地晕开来。
她颤抖着肩膀，无声地抽泣着，她脑海里面闪过了无数张尹婧禾的脸，她看到那个绝望地画面，看见她躺在被血水染红的浴缸中，看见那双绝望地眼睛。
她强烈地祈祷，祈祷她还活着。
渐渐的，怀里的女孩没了动静，雷昭轻轻的拉开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的把尹伊放到医务室的病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抹去她脸上的眼泪，轻轻地在她眉心吻了吻，他看见她慢慢放松了表情，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医务室。
操场旁边张校长和郝主任正在训人，罗娜娜等人和万心等人乖乖的低着头手背后站在那，张校长插着腰说了一通，摆摆手让她们解散了。
雷昭冲罗娜娜招招手，罗娜娜走了过来。
“怎么说？”雷昭问。
“取消比赛资格，一人1000字检讨，停课三天。”罗娜娜黑着脸。
“这么严重？”雷昭有些惊讶，他知道一中严，但是不知道居然严到了要停课的地步。
“嗯。”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万心，心想：看来这次不能来硬的。
第二天，篮球赛照常举行着，中场休息时，他一直着自己女朋友看，尹伊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旁边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老盯着我干嘛？
——哪盯你了，我盯我女朋友呢。
——等会下去抽你。
雷昭冲她做了个鬼脸，把手机塞回包里。
中场休息结束了，他站起来往场上走，习惯性的又回头看了尹伊一眼，刚准备收回目光，却看见了尹伊身后那个女孩拿着手机对着女队场上录像。
“雷昭，快点！”李文龙喊了一声。
他又看了眼那个女生，才转过身，“来了！”
篮球赛结束了，值得庆祝的是三班男队获得了第二名，可惜的是女队因成绩作废排到了最后一名。
罗娜娜停课在家也不消停，中午的时候还给尹伊打电话，一直嘟囔这件事。
“简直太气人了！我们训练了那么久的，就这样作废了……”
尹伊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无奈的吃着饭，不用开免提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雷昭拿起手机，对着电话说：“喂喂？没信号，下次再聊。”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完直接点了挂断。
尹伊笑了笑，没说话。
“比赛的时候，你后面那个女孩是不是一直在录像？”雷昭问。
“你说张莉？”尹伊抬起头，“好像是吧，从第一场开始就在录了。”
“那她是不是有可能录到罗娜娜和万心那一场？”他认真起来。
“应该会录上，我那会看见她一直举着手机在拍娜娜她们。”她也不自觉认真的说，“怎么了？”
说到这她已经能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但她没打算明说。
雷昭塞了两口饭，半眯着眼说，“那她就肯定能拍到万心用球砸你的瞬间。”
那天放学两个女队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万心一直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砸的尹伊，篮球场上也没有监控摄像头，罗娜娜口说无凭，最终张校长谁也没相信，也没有个别处罚谁。
但雷绝对不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下午，他找到了那个录像的女生，“张莉，比赛的时候，你有在录像对吧？”他站在她面前。
他脸上没有表情，声音磁性平静，张莉有些怕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是，啊，不过我没录到的。”她摆着手，以为他是怕自己录到他。
“你有没有录到罗娜娜和万心打的那一场？”
“有…不过她们打起来之后我就没有再录了。”
雷昭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加好友，“你把那一段发给我。”他把手机递了过去。
她立马伸手接住，“好，好。”
视频录的很清晰，能清楚的看到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雷昭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罗娜娜说过，万心前半场一直在找某个角度，后来才借着她的那个三分球，砸了尹伊。没错，都如她所说，而且拍摄的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前面的尹伊被砸的瞬间，然后就看见罗娜娜就跟万心打了起来…
事情的所有经过都被完完全全的录了下来，简直就是完美的证据。
雷昭把视频做了后期处理，前面把尹伊截出了画面，重点突出万心各种找角度的动作，然后到后面，张琳挡开旁边的队员、万心标准的排球动作、飞向尹伊的球，直到尹伊被砸，才把尹伊的背影截进画面，作为她砸到尹伊的证据，但始终没暴露被砸人的一点信息。
他开了一个小号，匿名把这段视频上传到了一中论坛上，标题写着：高二二班、三班女队打群架真相。并在视频下方精准分析了万心和张琳所有的一举一动，还提到了上次月考指使张琳诬陷尹伊作弊，让她有了此次事件的动机。帖子从头到尾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不到一天，这条帖子就被无数一中学生转发，甚至都传进了一些老师的耳朵里。
体育课上，罗娜娜一直抱着手机疯狂的转发帖子，尹伊看着她邪恶的表情好像都恨不得把给万心吃了。
“这帖子是谁发的啊？简直是大快人心！要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罗娜娜点着手机说。
尹伊撑着下巴，看着雷昭跟李文龙一群人打篮球，身边依旧围着一群女生。
“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万心现在一定想掐死这个少侠。”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尹伊就看见万心没好脸色的走过来。
“罗娜娜！你没完没了了是吧？停课在家也不闲着？发这种诬陷人的帖子！”万心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那张帖子。
“呵！诬陷？”罗娜娜把自己的手机塞进兜里，站了起来，“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脸说诬陷？”
“你胡说！”万心恼羞成怒，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有人录下了视频，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锤敲定了的罪行，不论她再怎么解释，也没人会相信她了。
她朝罗娜娜一巴掌抡过去，尹伊立马挡在她前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万心，我劝你适可而止，”尹伊面无表情，但语气冷的瘆人，“事不过三，前两次我可以忍你，但是这次，你要是敢对我朋友动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万心怔了怔，一时被她吓得说不出话，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说话的人是尹伊。
“你…”万心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她的眼神瞪的咽了回去。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尹伊，除了雷昭和林逸，连罗娜娜都愣在原地没回过神。
“帖子是我发的。”
雷昭揪起运动衣擦着汗过来了，露出了一排腹肌。
尹伊松开了万心的手，万心晃了一下，“你，你发的？”
罗娜娜惊讶地看着他，雷昭从来都没跟她俩提过这件事，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可能只有尹伊和张莉知道了，但张莉也不蠢，知到他是匿名发的帖子，就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雷昭平时一副随时能揍死人的气质，她也不敢随便往外面传。尹伊也没挑明，她知道雷昭不想让她参与这件事，索性也没理会。
“是我发的，有什么问题吗？”他把尹伊挡在身后，跟万心面对面站着。
雷昭整整高她一头，站在她面前仿佛一座山，压的她不敢喘气。
她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
“你以为你在跟谁作对？”雷昭俯视着她，眼睛睁的很大，黑白分明，背对着阳光明亮地一闪，“尹伊是我的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跟她作对就是跟我作对。”
他不紧不慢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万心也听的清清楚楚。
但她还是问：“你说…什么？”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做的这些，都是因为想要让尹伊知难而退，离开雷昭，可这话从雷昭嘴里说出，她突然觉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听好了，”雷昭搂过身后愣住的尹伊，“尹伊，是我女朋友。”
“雷昭…”尹伊小声喊他。
他当做没听见，继续说：“再敢碰她一下，我让你从市一中，彻底消失！”
操场上掀起风浪，随着落叶刮在所有人脸上，雷昭的声音卷着风，萦绕在操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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