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落。
还剩几秒钟,我就要跌在悬崖下了。
那里是个寸草不生、野兽横行的沙漠,不到半分钟,我就会被分食个一干二净......不,也许我等不到被它们撕咬的痛苦,就已经被崖下的尖锐石头刺穿,我的血将会染红一片沙地,然后凝固、干涸,之后就算有人来找我,也只能寻到几片破碎的衣角。
然而,不会有人来寻我。
不会有人在意我,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还是如此,生生世世我的灵魂都会困在这个黑暗的崖底,与没有灵识的野兽一起,变得渐渐不像个人类......
我望着上方的渐渐缩小的蓝天,想着。
从来,都没有......
我叫北芸,众生芸芸的芸。
我十分平庸,不用多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长得平平无奇,修为烂到了极致,人缘也是千古难遇的差......从平庸的境界上来说,我可能还算上个奇才。
5岁那年,我被阿娘送去了行乾派,因为资质差,灵根错得实在不像话,我只能做个最低等的扫地小童,干着最低贱的活,被人当小厮一样随意指挥来去。
那时,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碌碌无为。也是,平庸至极的我,又怎能与比武台上那光辉无限的天之骄子们相比?他们怕是连看我一眼都嫌脏呵。
趁别人还未发觉,在后方打扫的我,默默收回了眼底的羡慕,目光极不情愿地回到了尘灰遍布的地上。
这才是我能做的,这才是我该做的。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你只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想这些一生也追求不到的妄念?不可逾矩......但我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只配做小厮,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凡尘跌滚,不甘心......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抛弃,在无光无声的寒夜里,独自蜷缩着失神。
没人看见的角落里,我指甲刺出满手心的血。血从指缝渐渐流落,于半空消融入风中,飘向浩渺的世界。
他说自己叫顾陈,是行乾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其实他不必自我介绍,我当然认识他——他也是台上的“那些人”之一,且还是带头的那一个。我仰望他们多年,怎会认不出他来?
问他来找我做什么,他笑笑,避而回之,“你猜。”
他是个很好的人。教我引气,为我巩固根骨,即使我天资再差、悟性再低,他也是从不嫌弃,反而更是耐心至极地继续教我。
竹林寒舍间,他一人携一酒,一笑倾一世,真真正正当得起“公子世无双”这句。
那时,我正值弱冠,他比我大上两岁,赚得我一声“师兄”。倒也不是我不愿喊,只是......每次喊过后他总是大笑起来,笑得山河相送、日月为恋,醉了我的双眼。
难啊难,我明明最喜他的笑容,却还要低下头,拼命掩饰自己对他不一样的感情,生怕他会看出......那样的话,他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与我背对而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愿、不敢,于是抹去我的真心、我的真诚。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做成朋友......也只限于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