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娘亲，娘亲。”一个白衣男童愉快的在水里打着滚，他拉着一个美貌女子的衣角，舍不得放手。

“鲤儿乖。”女子微笑着，仿佛不曾受过任何伤害一般，眼神是那么温柔，满是慈爱，摸摸他还稚嫩的龙角：“娘亲很快就回来的，你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一个红衣，比他略小的男孩拉住他：“哥哥我们去偷那醉老头的酒喝吧。”

“好辣。”红衣男孩吐了吐舌头，把酒葫芦扔在地上，喷出火来。

“哥哥，你看我会点火啦。”

“哈哈，小笨蛋，看我用水把它浇灭。”

“我再点。”

“我再灭。”

光影流转，两个男孩都已长大，成了英挺的少年，并肩作战，将妖兽一起收服。

“兄长，刚才多亏你那一剑，不然我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他微笑：“上次我受伤，你也为我疗伤了，我们算是扯平了。”

两人相视一笑。

“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辅佐本座，本座甚是欣慰。”天帝一脸的骄傲和殷殷期盼，看着两个儿子。

场景再度变幻，洞庭湖底，云梦泽内，那个女子缓缓起身，向他走来，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声音却那般温柔：“我的鲤儿终究是长大了，娘亲只愿你平安度日，长空万里。”

“娘亲。”一滴泪，缓缓滴落，落泪成珠。

他知道是一场梦，但是他不愿醒来。

手靠近剑刃，他看着母亲温柔的面庞，带着无限的不舍，手上用力，赤霄剑在掌心割裂出一道伤口，鲜血飞溅，剧痛让他清醒过来。

再睁眼时，是一片虚空，一个紫衣少女虚弱的躺在地上。

是锦觅。

他靠近她，见她紧闭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口里喃喃道：“爹爹，爹爹。”

润玉皱眉，唤道：“锦觅。”

锦觅还不愿醒来。

他无奈，手指点在她眉心，光华闪过，他进入了锦觅的梦境。

锦觅的梦境是在花界，他走进，只见众人都在，花界芳主、水神、风神、旭凤，居然还有另一个自己，长发松散，轻袍缓带，分明与锦觅初见时自己的模样。

他楞了一下，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他看着锦觅梦境中的自己，那始终带着温柔笑意的模样，真是恍如隔世。

锦觅坐在秋千上，由水神推着，一时飞到半空中，一时落下，她脸上也是好久不见的灿烂笑意：“爹爹，我好开心。”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们三人都没有相遇，是不是她就能永远像这样无忧无虑，不知愁苦。

可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他伸手施法，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只有锦觅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脸上写满了害怕：“爹爹，怎么了？你怎么不动了？”

她转头，看着润玉一步步走来。

“小鱼仙倌？”她看着面前缓缓走来的男子，再看看幻境中的润玉，那一抹温柔的笑还凝固在嘴角，而走来的人，与他一模一样，脸上威严、落寞、怜惜交杂着，那般复杂，却独独没有爱意。

“你是假的，你别过来。”锦觅突然崩溃大哭，她躲在“水神”的怀里。

“锦觅，你清醒一点。”润玉走上前，拉住她的臂膀：“他们这些人，早就不在了。”

“不。”锦觅看着他，泪水滑落：“你骗我，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不爱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凤凰而已，为什么你就不许？”

他眼中染过一丝戾气，出手如闪电，狠狠扼住她的咽喉。

少女挣扎着，呼吸困难，她的脖颈那样纤细，只要稍稍用力，这曾经的甜蜜、忧伤、屈辱，便能彻底抹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样闯入我的生活，给我希望，又毫不留情的离去？

“小鱼……仙官。”她轻轻唤着，缓缓闭上眼。

他心头一震，那自己都模糊了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初见时她的眼眸如星，带着无限的赞叹：“你的尾巴可真是无与伦比啊。”

她天真的话语：“小鱼仙倌是尾好龙，我喜欢。”

她也曾真心的关心自己：“送给你，这可是昙花的种子呢，昙花只在夜里开花，希望它能陪着你。”

他的手不自觉松开，少女虚弱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

他笑了笑。

这些曾经，给他万年孤独的时光里带来一抹亮色，但终究只是曾经而已，不管是快乐还是忧伤，都已过去了，或许这在仙人长久的生命里，本就不值一提。

不是还沉湎过去，只是不甘心、放不下。

如今知道，其实放下也不过是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