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安修弯下腰看着趴在地上痛哭的靳小茶,皱了皱眉。
她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抚了抚靳小茶的头,被紫梦溪揪过的地方已经红肿,想来紫梦溪的头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小妮子反击紫梦溪的场面真是精彩,郗安修抿着嘴笑了一下。
有点意思。
她的视线落在靳小茶血肉模糊的双手上,她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这个茶杯对她来说好像挺重要的。
“手给我。”郗安修索性也坐在地上,伸出一只手。
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谁没有伤心事?
“不用你管!”靳小茶坐起身子,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正准备站起来。
“快点儿!”郗安修脸色青黑,一把拉过靳小茶的手,仔细一看吓了她一跳,皮肉里都是玻璃碎渣,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靳小茶脸色一红,低着头不吭声了。
郗安修更是吓得不轻,这气氛怎么莫名其妙的有点暧昧呢......
她轻咳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纱布和一小瓶药水。
郗安修前几天和人打架,手臂划伤一个口子,刘姨命令她要天天定时换药,正巧拿出来给靳小茶包扎。
帮靳小茶把碎渣挤出来以后,轻轻涂上一层药水,又用纱布缠好了之后,郗安修才放心地长吁口气。
这得多疼啊。
一直都是自己给自己包扎,忽然给一个这么柔弱的女生处理伤口,生怕自己没轻没重给人家弄得不好,好在靳小茶一声没吭,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
说真的,这包扎技术真不怎么样,不过靳小茶还是十分感激。
她看着安修,抿了抿嘴唇,最终鼓起勇气问,“郗安修,你为什么帮我?”
郗安修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里一疼。
“因为我喜欢你啊。”
郗安修看着别处随口一说,一斜眼就看到靳小茶惊恐的表情,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是挺喜欢你的,觉得你人很好。”
空气一度十分尴尬,两个人并排坐着都陷入了沉默。
郗安修又想了想,觉得这么说还是不太妥当,干笑着挠了挠头,又开口道,
“我就是不想你被欺负,我心疼。”
看着靳小茶狐疑警惕的眼神,郗安修闭上了嘴巴。
拉倒吧,也说不明白了。
“你这下有麻烦了。”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靳小茶先打破僵局,担心道。
郗安修为了自己这么做,是惹祸上身的,她忍不住为安修捏了一把汗。
紫梦溪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的蛇蝎女人。
“我知道。”
郗安修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口香糖,递给靳小茶,
“来一个?”
靳小茶看着她的样子有点生气,推开她的胳膊,
“你就不怕?”
郗安修倒了两颗口香糖扔进嘴里,仰着头使劲嚼了几下,望着天花板含糊不清地说,
“随便她。”
接下来的几周过得很安宁,直到这一天。
早上郗安修噎着刘姨做的煮鸡蛋来到学校,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战书。
——‘中午放学后校外中安胡同见。紫梦溪。’——
郗安修蹙了蹙眉,为什么偏偏赶在今天?早上鸡蛋吃的太多了,胃难受。
中安胡同郗安修去过,是一个很偏僻的死角,而且也鲜少有人经过,紫梦溪选在那里,想必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郗安修揉了揉肚子,愁眉苦脸。
没安好心的死女人。
中午。
艳阳高照,蓝天白云,一看就是个好天气。
安修此时心情大好,缓缓踱步,慢悠悠地走进胡同,眼前立马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阴暗又潮湿的胡同泥泞不堪,周遭散发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恶心异味。
她暗骂了一声,选的这是什么破地方!
突然腰上猛然一痛被一个大力重重一击,一个冲劲儿她就飞了出去,狠跌在沙地上,手腕擦破了一层的皮。
不过和这比起来,后背和腰疼得简直是万箭穿心!撕人心肺!痛不欲生!
死女人!这是连本带利的都找回去了!
安修趴在地上咬牙切齿,胃里的鸡蛋翻江倒海地往喉咙上涌,她现在咬死紫梦溪的心都有。
这时,郗安修的面前赫然出现一双浅紫色的高跟鞋。
“怎么了郗安修?这么快就投降了吗?”紫梦溪不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郗安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装死吗?有种你给我站起来!把那天对付我的劲头拿出来!咱俩今天就来较量个你我高低!”紫梦溪眉目嚣张,猖狂地厉声喝道。
郗安修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是......死了吧?
紫梦溪见郗安修半晌一动不动有点害怕,想蹲下来看看她怎么了。
谁知刚一屈膝,郗安修伸出胳膊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她的脚踝,一个反向的力道将她掀翻在地。
‘砰’一声之后,整个胡同回响起凄惨的哀嚎。
郗安修爬起来,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紫梦溪。
紫梦溪面目扭曲地瘫在地上,后背和腰的第二次冲击已经剧痛到让她心碎,但她仍然咬着牙,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很讨厌偷袭的人,现在我们扯平了。”
郗安修环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跟前。
“紫梦溪,你站起来,我们来一次正面的交锋。”
......
后来安修说,她很佩服紫梦溪的性格,明明在打架上远不及她,却没有找来任何人帮忙,而是独自一个人死扛。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优点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对一地打了整个下午,她们的脸上身上尽是伤痕,动一动都犹如蝼蚁蚀骨。
最后二人都因为旷课进了校长室,一直站到很晚。
她们都被记了大过,并且有一个人将被开除。
这个人就是紫梦溪。
郗安修见状主动揽下了所有的责任,让学校给她退学的处分,还回紫梦溪留校的资格。
她说,如果因此能够找回紫梦溪的良知,从此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做个乖巧的好学生,那她的决定就是值得的。
那晚两个人快分手的时候,她记得紫梦溪跟她说了这样的话,
“郗安修,有本事你等着,我紫梦溪要跟着你一辈子,就算是你打死我,打得连我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我,我也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我这辈子从来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说完就泪流满面地跑走了。
完了,被赖上了。郗安修苦笑道。
那一晚,是郗安修头一次见紫梦溪掉眼泪,就算是打架的时候,打得嘴角撕裂鼻青脸肿也没看她哭,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
可就在郗安修站出来把所有的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而被宣告退学的时候,
她哭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郗文尹因去总公司工作,全家都搬去了J市。
郗安修刚去了J市不久,紫梦溪和靳小茶也纷纷转学来了这里,和她挤在一个学校。
不过,那时候她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乱棒打不散的那种。
其实,自郗安修走的那天,紫梦溪就彻底改变了,她忏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最终她鼓起勇气在广播室叙述了当天的情形和缘由,并向靳小茶道歉,向所有的曾经被自己欺负过的同学道歉。
她还特别感谢了郗安修,是她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差一点就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彼时郗安修已经在去往J市的路上了。
当所有的话倾泻而出的那一刻,紫梦溪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
她一身轻松地从广播室走出来,碰上了等在门口的靳小茶,一时间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我们去找安修吧。”靳小茶轻轻地说,面色平和,
“我家在J市有分公司不会影响父母的工作,他们已经在办手续了。”
靳小茶的父母正在经营一家化妆品公司,经过几年的打拼规模很大。
她想了一会,伸出一只手说道,“我们和好了,是吗?”
“谁家在J市没有分公司啊?”紫梦溪满脸泪痕地大笑道,越过她伸过来的手紧紧抱住靳小茶,轻声说,
“对不起。”
泪水如雨而下。
温暖又细腻的阳光伴着香气扑鼻的清风洒进干净又宽敞的走廊,把相拥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儿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