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都不太想活的太久,像他这样找不到为自己而活的理由的人本就对活着没有太大的欲望,当然作为一个人,他总还是害怕死亡带来的痛苦的。
他想着只要健康地活四十岁就足够了,因为还年轻的他还无法想象到四十岁以后生活的乐趣,他不想成为油腻的中年人,更不想成为身体衰弱的老年人。
世事难料,四十岁成为了空想,二十四岁便走到了尽头。
他讨厌那种油腻的人,无论是外貌形象还是为人处世等方面,好像人一旦进入中年就不得不面对这些,生理的衰弱让大多数人不得不变得油腻。
他从来都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他不愿意遭受病痛的折磨,宁愿死也不要因为病痛而让亲人担忧。
他很爱干净,然而一个人在病痛面前往往会变得不堪,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肮脏都是他竭力避免的,此时他也已经避免了,因为他已死。
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很丧的人,不会过多地怀念过去,也不会太向往将来,若没有牵挂,早已一走了之。
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不喜欢竞争的,他便是这种人。有时候他会怀疑是否是由于自己能力不足而逃避竞争,其结果是否定的。
他从小就是优等生,但他依然放弃了许多能够争取到的东西,即便有些东西很有诱惑力,他只是怕麻烦。
他不是想成为魏晋时期那样的淡泊名利的隐士,仅仅是不愿竞争而已,这是基因塑造的扎根于性格之中的特性。
然而在这个时代,竞争如此激烈,不竞争也就很难达到自己想要的物质生活,更会造成精神生活的困扰。
他不是圣人,不喜竞争的性格使他在事业上郁郁不得志,却又使他在精神上获得一种知识分子的清高。
他没有将所学知识变现的能力,于是欺骗自己说不想将喜欢的东西沾上铜臭味,但无论怎样的安慰与自我欺骗都无法掩饰他在世俗上的失败。
他自诩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有孤独的内心,却也有世俗的欲望。
世间的烦恼大都源于欲望和欲望不得满足,现在的他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他已经失去了烦恼的根源。
一个人如果无法成为想成为的那个人,他往往会安慰自己说从未想过要成为谁,只愿做理想中的自己。
这一点都不可笑,欺骗自己与他人无关。
跟随他人的脚步,只能找到自己的坟墓。
他不愿意去竞争,因为知道自己是不会满足的,所以干脆让自己无法拥有。
不知不觉夜晚已经到来,这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不知不觉,他死亡后的第一个白昼已然结束。
现在他发现了另一个特别之处,目光所及,皆能清楚显现。他本已没有眼睛这种生物器官,目光只是现在的自己感知世界的视觉能力一种说法。
正常的活人是没有夜视能力的,他却有,因为他不是活人。
这是否说明死人感知世界并非视觉,而是另一种与物理宇宙直接相连的感知方式,但为何无法感知声音这种物理因素。
他不再纠结,何止声音,连力这种最基本的物理因素同样与他无关。
人死便是寂灭。
他不受控制地四处飘游,高楼大厦和断壁残垣皆有所见。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何其之小,同时又又何其之大。
人活着总要用一套理论借口来安慰或者欺骗自己,不然无数的不如意会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家庭条件,有着不同的天赋能力,无论是不是公平的,但这就是事实。
人基于相对自由的意志,此刻的一切都源于人生中的各种抉择,即便是在很多信息不明的情况下所做的决定,但的确是自己的选择。
很少有人会因为不满意自己的生活而寻死觅活,因为有些事情也许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但这些事情绝不是做不到就活不下去的。
不切实际的活着的状态只能叫生存,脚踏实地的活着的状态才叫生活。
没有人是奴隶,但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奴隶。
大多数人活着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没有意义,只是无数没有意义的意义组成了最大的意义。
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只是因为看到了更好的却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不过是欲望使然。
世俗的人无法摆脱欲望,大多数人都浑浑噩噩的活着,这是不可避免的。要想活得相对快乐,还是自我满足就好,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要自怨又自艾。
大城市的夜晚里流淌着欲望,如果他还有欲望,一定会因为这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而难受。
还好他现在既没有欲望,也没在大城市,同时也很庆幸死亡在带走他肉!体的生命的时候也剥去了他的欲望。
他也没有了其它情感,难道所有的情感都是因欲望而生吗。
他在夜晚的乡村田野间飘游,好似小说里的午夜幽魂。但此处既不是兰若寺,也没用宁采臣,更没有小倩。
他的家本就在很远的地方,此刻无处是家,又无处不是家,然而死人是不需要一个家的。
他想到自己的童年是何等的快乐,不似后来在大城市里打拼的苟且。
他出生在一个十分不错的家庭组合里,有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只是一直不满意身处的环境,想挣脱,想改变。
他一直到死都没改变所处的环境,也没想到一事无成的自己在24岁就离开了人世。
而事实上无论是否有所改变,他已经算是所在群体里不错的个体了,他考上了大学,在大城市里工作。
但这一切都不应该作比较,差距都是比出来的,而落差和痛苦也是比出来的。
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多么困难,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
小时候很快乐,或许只是因为无知,无知而寡欲,寡欲而易满足。
欲望可以无限放大,却不能被消除,除非身死。肉身是欲望的傀儡,欲望是肉身的主宰者。
他在二十几年的成长中懂得东西越来越多,唯一没懂的是不知道如何抵制欲望和消除欲求不得的痛苦。
人可以决定明天怎么做,却无法决定明天怎么想。
每个人在小时候都有一个简单的梦想,并决定走在梦想的路上,但后来就没了,也许是变了,也许没了就是没了。
他读了不少书,虽然还达不到知识分子的要求,却也拥有极其丰富的精神生活,但其中有一半都是迷惘和痛苦,还好另一半勉强能让他满足。
也许是读的书还不够多,也许读得还不够透彻,他想一直读下去,直到后来没有时间读书。
2019.6.27
--《胡言乱语》(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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