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传 吞雷

“嘶——”萧之玄呲牙咧嘴地将药膏抹在伤口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半个月几乎是他过得最难熬的日子，每天十二个时辰十一个半都要被雷电伺候。

一旁的白胡子老头很是认真地记录着什么，时不时自言自语起来。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他与其他人走散后莫名被电晕，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用金属制成的铁床，被扒光衣服捆在上面，身上扎满了银针。

那自称长邢的老头笑得很是猥琐，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贞操不保。

长邢老头虽然古怪还话多，但也就是给他通一通电，记录些稀奇古怪的数据，然后还会给他疗伤效果极好的药膏。

萧之玄大概也从对方碎碎念中知道了些仙山的真相。

原来这里真的是斗帝遗迹，只不过不是一个斗帝，而是整整九十九个。

如长邢老头，他现在虽只是一缕残魂，但生前却是实打实的斗帝，名号灭地，谐音灭帝。

因为他真刚突破斗帝后就失手杀了一名为祸一方的斗帝。

他们这些斗帝为守护大陆免于灾祸死的凄惨，所以传承几乎断绝，好在天道开恩，有了仙山这个媒介让他们寻找合适的继承者。

只是斗帝要求严苛，适合的人难找，时间还短，三千余年间将自己本事传承下去的屈指可数。

长邢老头就是那个因为过于严苛完全没有合适人选的那个。

他修雷法，传承名为吞雷，修炼者需要吞噬世间雷电修炼，不仅需要强悍的体魄，还需要天生对雷灵气极其敏感并且要纯粹。

只不过前者可以训练，后者万里挑一。

长邢见过无数后辈，修炼雷法的本就少，但雷灵气精纯还敏感的稀有到令人发指。

而且长邢对人品要求很高，说是雷乃天地正法，是一切邪祟克星，品行低劣者是无法将其修炼到极致的。

挑挑拣拣一圈，竟是只有萧之玄勉强合格。

只要灵气要求满足，体魄慢慢炼也不是不行，长邢仔细打量着被电了半个月的萧之玄，忍不住摇摇头。

还是太慢了，再就是这小子底子是真的差，他就没见过有斗帝血脉的身体能烂成这个样子，跟筛子似的。

“小玄子啊，你过来。”长邢尽量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和蔼。

殊不知在萧之玄眼中那就是纯纯的不怀好意。

“干嘛？”萧之玄十分警惕，他敢打包票这老头绝对没安好心。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趟仙城，你这进度别说两个月，两年都达不到要求。”长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那有不少宝贝，你要是能炼这吞雷，我珍藏的宝贝都归你！”

老实说，萧之玄有些心动，那可是斗帝的珍藏，说不想要那是假的。

而且长邢这老头虽然性情古怪，但却是真真切切地在帮他。

“我就问一个问题，你怎么那么着急招人传承？”萧之玄十分不解。

“这个嘛……我们这些老东西早都死了，虽说能以残魂徘徊世间，但却受制于方寸之间。”长邢捏着胡子，“这种没有自由的永生，还不如直接投胎转世。”

至于传承，他们这些斗帝裔族早已消失，只是不希望自己一身本事就这么无声息地消散。

毕竟他们也曾是一个时代的巅峰，他希望他们的落幕完满而盛大。

“好，我跟你去，但我要先找到我的同伴。”萧之玄答应下来。

“跟你一起的丹药娃娃被琅玥那老太婆看中了，算算时间也应该在去仙城的路上。”长邢认得那道剑气，当年他和琅玥合称斩天灭地，没人敢触他们的霉头。

贺兰辞会被斗帝看上，萧之玄是一点也不意外。至于安鸿和风雪，虽说不太相熟，但可以信任，他还是有些在意。

天道誓言可不是乱发的。

在得知他们也在去往仙城的路上时，萧之玄才放下心跟着长邢离开。

……

“时间还是有点紧啊。”小娃娃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立于池水之上的少年。

半个月，无休无止地打磨剑意寻常人早就该被逼疯了，但他却依旧专注于抵御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剑气，不曾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比一开始狼狈的模样强多了。

这样的进步速度在外界说一声天才也不为过，但在琅玥眼中，还不够。

她的斩天剑不仅仅需要毫无破绽的强大剑意，更需要那份能打破天命的坚定意志和信念。

贺兰辞的剑锋利有余而灵性不足，他无法理解人的意志，人的信念。

如今也只能去仙城中找找那些炼药师出身的老家伙，试试能不能用直接手段把这灵性补了。

否则别说修炼斩天剑，他自己的心剑都很难有所成就，不过是一柄不能出鞘的神兵。

“金玉，仙城里还有几个会炼药的？”琅玥不懂炼药术，她隐隐感知到贺兰辞本体应当是不低于帝品的丹药，一两个炼药师怕是搞不定。

“丹老头好像还在，其他的不知道。”金玉挠挠头，“这次进来的人有好几个炼药师，他们应该是去瞧热闹了。”

“那便找丹老看看。”琅玥也知找个继承人有多不易。

金玉口中的丹老是一众斗帝中资历最老的一位，其炼药术早已出神入化，即使是如今坐镇轮回的帝君审判大帝也十分尊敬他。

丹老生前已近隐隐触碰到帝品之上，可惜那场浩劫下，他们能保留一缕残魂都不过是恩赐，修复地界与轮回的那两位对他们而言说是再造之恩都不为过，只是人早已离开，他们也不过从中窥探到一丝世界之外的奥秘。

那种力量，轻易便可灭杀一个世界。

贺兰辞身上有类似的气息，琅玥拿不准，却也不想就此放弃这一个剑道苗子，而且她有预感，自己这斩天剑再不传承就没有机会了，那种危机感与混沌浩劫降临时太像了。

“金玉，你先行回帝墓。”越是牵扯到贺兰辞，她心底就越发不安。

“啊？不找人了？”金玉疑惑，他本就是琅玥的剑灵，本该心意相通，这次却完全没搞明白她想干什么。

“速去，看看帝君是否还在。”琅玥的语气越发不可置疑，她一瞬想明白许多，这次的问题恐怕更加严峻。

金玉摸不着头脑地走了，琅玥定定看着剑意越发强大的贺兰辞，那段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数千年前被混沌侵蚀的她浑浑噩噩中，看到了一道身影以漆黑巨镰劈开崩塌的地界，以银白的火焰灼烧混沌。

那人容貌俊美如天上神祇，一头银丝倾落如雪，那双浅色的眼眸中仿佛包罗万象却也空无一物。

贺兰辞的样貌似乎开始与他重叠，但却空有其形而无其神，像是个拙劣的模仿品。

只是这模仿品的空壳中，出现了一缕新生的灵魂，虽然尚且弱小，却也如黑夜烛火。

以自己的意志，对抗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