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冷冷地说
艾米有没有好一点的解释?别忘了我是研究社会学的
欧阳当然有,现在不是说的时候。顺便告诉你,我是学华侨史的,多少和你有些关联
司机小吴便插进来说
小吴史密斯女士我们欧阳处长和你一样,也是教授,是专门研究碉楼历史的,被我们华侨办借来的,处理碉楼的事。
艾米吃了一惊,却没有放在脸上
艾米那你一定知道,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荒凉?
欧阳(微微一笑)你想听教科书的版本呢?还是口述历史的版本?
艾米(也微微一笑)两个版本都想听
欧阳教科书会告诉你,这块地受工业污染太严重,不适合种植庄稼,所以废弃了。另一个版本会说,这里经历过某些历史事件之后,有一些,超自然的异常现象,所以没有人愿意在这里盖屋建房。
艾米这里闹鬼?
欧阳(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说,当然,你有权利对口述历史做出任何解释
艾米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姓欧阳的半老头子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在这里住上一两夜,也许不是那么乏味的一件事。
磕磕绊绊地走到路尾,就到了那座楼跟前。走到进跟前,才真正觉出了老旧。朝南,是五层的水泥洋楼,楼的四面都贴了飞檐。窗极多,却极是细窄,又风化得走了形,便像是满墙炸开的炮弹孔。每一处门窗上了铁条,粗粗地裹了多层的绣。顶层的屋檐下立了一圈罗马式的小廊柱,柱身和窗框上都雕满了花纹,却早已模糊不清了。
欧阳搬了一块石头垫在脚下,站上去,从公文包里找出几张报纸,来刮试门上的青苔和鸟屎。终于刮出几个石雕的字来:“德贤居”。瘦金书,深陷的笔划部分还隐隐地现着一丝粉色,当年大约是明艳的朱红。
就去开门,一扇窄铁门,外头围了一圈铁栅栏。栅栏上了三道锁,一道在在头顶,一道在脚底,还有一道在中间。
这叫天锁地锁和中锁。天锁和地锁都是从内里开出来的机关,并未上闩(shuan)一推就推开了。只有中锁才是实实在在的一把铁锁。锁本来就有手掌大小,又绣得大出了好几圈。欧阳问村干部要钥匙,村干部说
村干部好几十年了没人进去过了,那还有什么钥匙?主人家来了,正好叫主人家自己砸锁。
小吴便去路边找了块尖角的石头,递给艾米。锁砸了两下就断了。门反到结实些,颤了几颤才裂开来一条缝。嘎的一声飞出一只黑乎乎的鸟来,翅膀几乎划到艾米的额头。艾米双腿一软坐到地上,两手捧心,仿佛心已经落到了掌上。
村干部我,我抽根烟
村干部就呆在门口,不肯进来,由着欧阳领艾米进了屋
跨过门槛,艾米清晰地听见尘粒在鞋底下碾碎的声响。窗上的玻璃已经碎裂了,傍晚的老阳肆无忌惮地奔涌而进,满屋扬着金色的飞尘。艾米在飞尘里站定了,才渐渐看清了屋里的摆设。其实屋里的全部摆设,也只有屋角一口裂了一条大缝的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