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

   声音不大不小。说是偷偷议论，却丝毫没有真打算小声交流的意思，好像连遮掩都不屑。

        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入田柾国的耳中，不遗余力地击打着他敏感的自尊心，折磨着他要强的灵魂。

       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头，感觉浑身的火气都往上涌，灼烧着他的理智。即使他清楚的知道，别的公司的人，他一个都惹不起。每一个人都可以站在制高点无情地嘲讽他们。得罪了任何一个人，他都要承受无法承担的后果。

      可是那些话又无非是杀人诛心，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不留情面地扎在他的心上。他们是穷，是不出名，可是他们的努力有目共睹，每一滴汗水都是真真切切地滴在地上，溅在心上。

      没日没夜的练习，被掐断灯光的表演，被迫免费的演出，魔鬼般的舞蹈强度。凭什么这些努力可以被无关紧要的人诋毁，凭什么他们的汗水要被其他人无视甚至侮辱？

         他的手紧紧地按在门把手上，不停地颤抖着，死死克制着内心的冲动，青筋突起，几乎想要冲出去将他们按在地上揍一顿。逼他们把那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吞到肚子里去，为他们所有人付出的血汗泪道歉。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说闲话的。”

      是金泰亨的声音。

    田柾国的手立刻放松下来。他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因肌肉过于紧张而感到有些脱力。

       “前、前辈。”

   “前辈还是知道叫的，后辈就不知道尊重了。是吗？”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田柾国听到了水龙头打开的声音。他猜想那个人应该是连头都没有抬，声音听的不大透彻。

       “我、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要不要去镜头面前说说看，看看大家和我理解的是不是一个意思？”他的声音冰冷得要命，几乎是掷地有声，不带一点温度。

     “对、对、对不起。”那原先轻蔑的声音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话也说不清楚。

      紧接着， 田柾国只听到了仓促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

        他打开门。发现金泰亨还没走。

      他们的视线一对上，田柾国就如临大敌般通红着脸低下了头，像是在逃避些什么。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紧张得没法张口，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跳像是要脱离这具畏畏缩缩的躯壳独立似的，疯狂的敲打着他的胸腔。

          “你是刚才那个领奖的....叫田柾国....是吗？”

           “是.....我，谢、谢谢前辈.....”他两手交叉放在身前，觉得无比的拘谨，这种微妙中带着一丝尴尬的气氛，让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刚才的隔间里去。

           “没什么。继续努力吧。”金泰亨朝他笑了笑，“总有一天会站到他们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的。”

       “以渺小启程，以伟大结尾。”

          田柾国惊讶地抬头看他，像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真诚的鼓励他，没有明星架子，没有明嘲暗讽，没有阴阳怪气，没有不安好心。他的话语就像是一道清澈的风，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显得那样出淤泥而不染。

       田柾国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恭顺，忘记了言语。有什么在心底发芽，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暂时没有光的人，却能被光芒万丈的人看见。

     连他自己都要怀疑的事情，却被另一个人以理所应该的口吻说出。

    田柾国感觉自己逞强的心脏无可救药地柔软下来，在一阵热流带来的余波中一张一弛地跳动着。开心，又不敢太过得意地吞咽这份开心，怕一下子开心过了头，吃坏了肚子。

      他抿着嘴，压抑住嘴角的笑意。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齐肩站在光芒汇聚的舞台上，不必担心任何一个人窥伺他们的阴影。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抬头挺胸，接过奖杯的笑容胸有成竹，面对镜头的眼神坚定自然。他们可以毫不亏欠地享受鲜花和掌声，用满身的伤疤告诉他们的观众，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

       等到那时，田柾国一定会第一个跑到金泰亨面前，直视他的光芒，然后大声地说：

       “你看。我做到了，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