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出戏

    “准备———action”

       男人把少年的手钳制在背后，死死地把他抵在墙上。他喘着粗气，猩红了眼，像是被猎物激怒的猛兽。他俯下身去，趴在少年的耳边，低沉的语调被拉长，染上轻佻的色彩，像浸泡在威士忌中的青葡萄。

        “你哪来的资格教训我。”他的语调听不出慍怒，但少年被压在墙上的脸颊已经磨出了血丝。

        他无助地喘着气，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侧，和细密的汗珠搅浑在一块，粘着墙上的土屑，泥泞不堪，全然没了小金丝雀昂扬的样子。

         他的眼里是痛恨，是难以发泄的情绪，是压抑在心底的爱意。正是这爱催生了恨，恨酿成了痛。他难以置信地接受着对方的凌辱，泪水不由自主地滴下来，又被无声地吞咽。

        “卡————”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田柾国还没来得及收回状态，这句台词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蹦了出来。

       他还沉浸在情绪里，难以自拔。蒙着雾气的眼睛通红，呼吸破碎，浑身还止不住地颤抖着，肌肉抽搐着。声音像撕裂的玉帛，那是少年的自尊心被击打得粉碎的罪证。那么深刻的苦楚，被一笔一画地刻在带血的质问里。

         金泰亨也愣住了，他慌忙地撤开手臂。手足无措地接受着对面的质询。

     他清楚那是剧里的台词。可此刻从田柾国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他整颗心都止不住打着寒颤。

       他根本不能把那当做是演戏，那种程度的难过太真切了，太深刻了。全无保留地缠住金泰亨的心脏，一点给人透气的余地也不留。好像整颗心都被人按住，拼命地撕扯，在深不见底的阴暗中找出一点仅存的良知，再揪着严刑拷打。

        他是成熟的演员。演戏排练也好，气氛到位也罢，他一直有充分的心理建设解释自己的一系列的行为。

       自欺欺人地瞒过自己，也好过被人当场揭穿。

       然而那些拙劣的借口在听到田柾国无心的逼问的那一刻，就好像被人指着鼻子说出他的无心和冷漠，他觉得所有的防备都坍塌待毁了。

      他知道情不自禁的代价，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随着心情去了，还要拉着彼此一起承担后果，逼着对方买账。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罪不可赦。那分明不是少年在质问男人，而是难过到极点的田柾国在质问着金泰亨。

         田柾国突然泄了气，失去支撑的他无力地蹲了下去，过大的情绪起伏让他的眼泪无法控制，不要命一样地往下流，又被他尚且清醒的理智疯狂地吞咽回去。

      化妆师造型师齐齐涌上来，一下子把他们两个人围成两个圈。

       田柾国彻底哭红了眼，像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止不住的泪珠拼命从眼眶滚落。

     他自己都呆住了，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悲伤难以克制地从心脏涌出来蔓延到全身，根本无法忍受，无法控制，全身心除了难过两个字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用被墙蹭脏的手臂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深呼吸再深呼吸，彻骨的悲伤却根本停不下来。好像他不难过，可是他的心在替他痛苦着，把这几天积压的情绪趁机释放个彻底，把那些强忍的、佯装的无所谓击碎得体无完肤。

     这太不体面了，他发了狠地把如泉水般涌出的眼泪一下一下地擦掉，责备着自己的不分场合。刚扑上去的粉混着混浊的泪水，把他脸搅的脏乱不堪。

       金泰亨不忍再看他。他算不上什么特别能共情的人，但此刻却被他无声的泪水逼得快发疯了。看着田柾国哭对他来说不亚于任何残忍的极刑。

      他让身边的助理给田柾国递上毛巾和水，拧过头去，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