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清倚才知道,她住的宫殿,叫长生殿,而那名小侍女,名叫木琼
清倚在青丘又住了几日,日日想要感知古爷爷的气息,却都已失败告终,而阿姊的气息,也渐渐弱了下去。
这些日子,清倚几次三番想以出去走走为借口,逃离这个地方,但木琼会之以千种道理,什么天气寒凉,外边险恶至极,她可能护不了她之类,总之就是不让她出此宫殿。
一次清倚逮住机会,趁木琼不注意之时想离开宫殿,却发现殿外十尺处便有结界。清倚虽早些时候懒于修炼法术,但天赋异禀,却仍旧无法解开这结界。
她望着随意进出的木琼,心生羡慕。这结界,到底只对她一人有效。
清倚幼时跟随古爷爷学习仙术,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结界的事。结界并不难设,只是设一个只能困住特定神仙的结界,却是难上加难。
虽然清倚不能算是神仙。
所以即使清倚哪天真的钻了空子打破结界逃了出去,那人也可以好不费力地将自己捉回来。
“你说的那个浔明殿下,还在忙吗?”清倚帮着木琼整理床铺,趁机问道。既然是浔明将自己带回来的,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呢?
几日相处,木琼已不像原先那么排斥清倚。她听见清倚这样说,停下手中的活,瞪着她,严肃地说道:“如今他已是狐族的王,任何人都要尊称一声王上,否则,就是大不敬。”
清倚打小与灵族人一起生活,不知神仙还要分三六九等,见木琼似乎有些生气,忙应了下来。
“王上自然是很忙的。昨日传来的消息,十四位长老决定选他为狐王。三殿下与八殿下被王上发配到覃南——”
“他们既然是兄弟,为什么要发配到那样偏远的地方?”清倚问。
覃南是青丘的最南边,与夜叉族交界,传闻夜叉一族凶神恶煞,覃南也因此荒芜人烟。
“他们对王上一点都不好,恶毒极了。王上自幼便是九个狐世子中最为天赋异禀的一个,王上五百岁以后,先王将他当做狐王来培养。遭他们的嫉妒与不满,三殿下与八殿下总想设法陷害他……”
清倚没来由地笑了,木琼只要说起这个王上,总停不下来。
“你似乎很了解他。”清倚说道。
“那是自然,我与他自幼便相识。”木琼听她这样讲问,觉得面颊有些发烫,又不想这样的情态被并不熟识的清倚得知,于是起身去倒茶,等到脸上的红晕消失,才将晾凉的茶水端给清倚。
清倚接过茶水,听见木琼问自己茶水可还烫。她赶紧摇了摇头,觉得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她想起那日她戏弄顾奕,时而说茶水凉,时而说茶水烫,最后却反被顾奕撩拨了一下。
她想他了。这些日子她都在挂念着姑爷爷,阿兄阿姊,但最是想念的,到底还是顾奕。
她想:如今他又在何处呢?是都还安好?
“王上。”清倚正盯着茶杯发呆,一旁的木琼却恭敬地行礼,说道。
清倚赶忙扭头去看,不由心弦一颤。眼前的男子,正是她日日思念,夜夜牵挂的顾奕,只是不同的是,他原本的黑发此时却是白色,先前黑色的瞳孔此刻也是赤红色。
他挥手让木琼下去,木琼并不愿意走,一步三回头。
殿中只留他们二人。
清倚与顾奕大婚,他喂她饮下一杯不知名的药水,自此她便昏睡。清倚就算再傻,也猜到了三四分,古爷爷的死,多半是与他有关系。只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那么好的顾奕,怎么会杀害那么好的古爷爷。
“我爷爷,是你杀的吗?”清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泪水从眼眶中滑落。
“是。”浔明道。
这几日,浔明的确忙着狐族狐王轮任,但并非脱不开身来见她,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见面时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阿姊呢?”她听到浔明这样说,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浔明见状,想去扶她,但清倚退后一步,不远与他接触。
“我不知,我并未伤她。”浔明收回了手,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我阿兄和村长的其他人呢?”
“小清,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听到他这样说,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顺着脸庞滑落。
也对,对青丘的王上来说,自己的兄长与小弟都能狠心发配到那样偏远的地方,又何况与他非亲非故的她和灵族呢?
浔明看着清倚瘦削的脸庞,便知她这几日寝食难安,心中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小清——”他唤道。
“王上,您该走吧。”她说。
浔明没有动。王上这两个字,是他这几百年来日夜都想得到的称号,但此时从她的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讽刺的滋味。
“走!”她像是命令,更像是哀求,希望他离开。
“我改日再来看你。”他完,便转身离开了。
泪水模糊了清倚的视线,她模模糊糊感觉浔明已经走了,这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木琼进来,想问问她方才浔明和她说了些什么,却看见泣不成声的清倚,于是马上跑了过来,将她扶起。
“你怎么样,王上他……”木琼将她扶到椅子上。
“木琼,我没有家了,我没有阿姊了,也没有爷爷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说着,靠在木琼的肩膀上。
天色,渐渐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