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后禁足长春宫一来,皇上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在如懿和晞月手上,嫔妃们也免了每日给皇后的晨昏定省,各做各的事儿,有时候会聚在一起聊聊天,有时候去撷芳殿看看那里的孩子们。弘历本来是想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在如懿一人手里的,但是念及到她的身体欠佳,且如懿与晞月同在妃位,若是如此安排,想必会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对如懿也是不好的,且多一个人料理,她也不至于太过于劳累。
对于皇后禁足长春宫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平日里与琅嬅走的近的几个人会借机为琅嬅说上几句话,但每次提到几句都会看到弘历面色多有不悦,连说话的语气也是让人不寒而栗,且一想到当日发生在翊坤宫的事儿,知道皇上是真的动怒了,时间久了,也便没人敢再提及此事,也是只敢规规矩矩地伺候皇上,不多管其余的事情。
琅嬅自从被禁足在长春宫,只留了素练和一个太监伺候,余者全部被打发去了别处,即便她是皇后,又如何 ,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来长春宫看她,她也只是平平淡淡地度日,期盼着有朝一日有翻身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地过得极快,盛夏的时候,皇上安排去了圆明园避暑,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马夫拉着一辆辆车颠颠簸簸地走着,随着最后一辆马车的离开,朱红色的宫门落了锁,伴着响亮沉重的一声,金黄色的锁与朱红色的大门相得益彰。
等到了圆明园,一切安顿打点好,皇上住在九州清晏,安排了太后住在天地一家春,弘历担心如懿身子如今不大好,留了她与自己同住在九州清晏,余者嫔妃都住在自己挑选的宫殿。
到了圆明园,安顿好了一切,第二天早上皇上和众嫔妃去给太后请安,如懿今天早上起来换了一件青碧色的衣服,到了这圆明园,也不必像宫里那样事事循规蹈矩地约束着,于是便吩咐惢心给她简单绾了个流苏髻,用一个凤簪钗来固定好垂下的头发,随着侍女往太后住的天地一家春去。
走过池塘边,池塘里的荷花此刻开得正盛,绿油油的荷叶托举着一朵朵娇粉的荷花更显其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清风吹拂,吹皱荷塘一池碧水,波光粼粼,水面漾起幽香阵阵,如懿吸了一口,只觉清香爽朗,望向池中浮动摇曳的一众荷花朵儿,一朵朵袅袅婷婷,甚是好看。荷叶随风卷舒,荷花轻盈曼舞,玲珑雅致的韵味与娇弱姿态,羞羞答答,一如处子,惹人怜爱,让人生出许多柔情。她轻轻笑了几下,柳眉杏眼流露出些许温柔,姣好的容颜此刻在这满池妙景的映衬下,更如出水芙蓉一般,叫人一看仿佛如沐春风。
等到众嫔妃到天地一家春的时候,弘历正好下了早朝也过来了,太后坐在正中央,皇帝坐于太后一侧,嫔妃们按照次序列坐其次。
太后正了正姿态,道,“如今盛夏,到了圆明园避暑,虽不比在宫里的时候事事须按着规矩来,可也不能肆意妄为,乱了规矩,哀家一天天年长,看着你们一个个年轻人像花骨朵儿一样,开得正盛,真是羡慕。”
众人细致地听太后讲完,点了点头道一声“是。”
“皇额娘在天地一家春住的可还习惯吧?”弘历听太后说完,转头看了看太后依旧正色着看底下了嫔妃,问。
“习惯。皇帝注重孝道,事事安排的周全,哀家甚是欣慰。”太后只撇过头看了弘历一眼,漫不经心回话道。
“儿子来的路上看到荷花池里的荷花看的正盛,要不要折些来给皇额娘以供观赏?”
太后点点头,“自是好的。”随后又转头看向弘历,徐徐开口道,“只是如今荷花开得正盛,虽说满园的盛景,也总是比不上牡丹的端贵大气的。不管荷花亦或是别的什么花,也就只是开一时罢了,等花期过后,总还是要凋谢的。”说罢,太后脸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紧接着又问,“是不是,皇帝?”
弘历拘谨的点点头,随即绽放笑颜,“世人皆爱牡丹雍容华贵,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梅花,凌寒傲骨,也都有其各自的美,至于花期,有的长,有的短罢了。且欣赏其美,最在意的本不是其身份,而是其美丽和品质。”
太后笑着点点头,“可这万花之王,终究还是要记得的。按例圆明园避暑,本应是皇后一同随行的,可皇帝你把皇后安排待在宫里,又把协理六宫的权利叫在娴妃和慧妃手上,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皇后,终究是皇后,是六宫之主。”
弘历看向如懿,见她听了太后的话收敛了神情,微微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说,“皇后是六宫之主,更应为六宫表率,皇后失德,不宜为六宫做表率,所以儿子安排了皇后在宫里,静心疗养。至于协理六宫,娴妃和慧妃做的很好,无需担心。”
“纵然如此,皇帝你本应无需哀家多说,对待后宫嫔妃,应该做到雨露均沾,你总与娴妃待在一起,难免惹得六宫不安,惹是生非。且后宫,子嗣为上。”太后故意看向如懿的方向,加重了“子嗣为上”四个字,又说道,“娴妃经此一事,恐怕难有子嗣,皇帝你更应顾及自己的子嗣昌盛,最为重要。”
太后这一番话似是戳到了如懿的伤心痛处,她低着头不做任何回答,眼眸低垂,绞着手里的丝帕更厉害了。
“皇额娘,儿子登基不久,膝下有永璜和永璋两子,还有璟瑟一女,子嗣在日后会添起来的。如懿痛失一子 ,与此同时朕也痛失一子,作为夫君,朕不能不安抚她,如懿经此一事,身子孱弱,皇额娘不该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此话实在是戳人心痛之处,且太医说过细心调养并非没有机会再有子嗣,至于余者嫔妃,都是朕眷爱之人,朕自然不会冷落了她们,还请皇额娘顾及凤体,无须操心。”弘历此番话语气加快了不少,语调也上升不少,似是警告太后,以及在坐众人,不许再以此事来伤害如懿。
说罢,他下意识地往她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眉头稍稍舒展,他安心不少。
他的如懿是宝贝,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别人谁都不许说,要说她,都得过了他这关才行。
连太后也不行。
还没等太后回话,弘历又一次补充道,“太医院太医医术精湛,皇额娘不是也都信得过吗?”话毕,带着一味意味不明的意思在里头。
太后刚刚脸上的笑颜已然散去的差不多,正了正脸色,望着弘历点了点头,“说来,哀家都托皇帝的福。”,说罢,太后对着下面众嫔妃道,“无事,今日便都散了吧。”
弘历和众嫔妃起身,恭恭敬敬对着太后行礼道,“儿臣告退”“臣妾告退。”
众人三三两两离开了天地一家春,如懿扶着惢心的手走在前面,惢心提醒道,“主儿,皇上在后面呢。”
如懿假装没听到,故意加快了脚步,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方丝帕,此刻在风中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晃地飘荡。
弘历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弯了弯,快步上前去牵她的手,如懿在弘历牵住她手的前一秒把手里的丝帕换到另一只扶着惢心的手里。
弘历如愿以偿地牵了她的手,“别放在心上,别生气,你知道,我是在意你的。”转头吩咐李玉道,“李玉,替朕去各宫传旨,以后不管是谁,再要是拿娴妃此事做文章,朕断断不会轻饶了!”
如懿弯了弯嘴角,原来他这么在意她的感受,甚至不惜当面顶撞太后。
她紧了紧他的手,“不生气”,随即附到他耳边,“多谢夫君为我考虑得周全。夫君真是好夫君。”
他笑了笑,附在她耳边,“娘子谬赞。”
她羞赧地低下头,颊上红霞飞过。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恰巧经过此地的陈婉茵正好目睹两人的交谈,淡淡一笑,眼里尽是艳羡。
她上前请安道,“臣妾给皇上,给娴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弘历应了一句。
在他身旁的如懿回了一句,“婉答应是欣赏这圆明园的夏景吧 。”
“是,嫔妾随意走一走,正好有幸碰上皇上和娘娘。”
“嗯,你的位分也该升一升了,进为常在吧。”弘历看了她一眼,她做人做事还算安分,也该进一进她的位分了。
婉茵感激不尽,连忙谢恩。
弘历撂下一个“嗯”字,便牵着如懿回了九州清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