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走到秋千旁，四周并无一人，斑驳的树影中只听得雨水匝地的声音。琉璃芊芊中不免有些失落。心想：原来他没有来。人家堂堂王爷大雨天的不在府里喝茶赏雨，跑来皇宫里做什么，还是见皇嫂。一定是他恼了我前些日子的行为，有意捉弄我。又或许他是有诚意邀我赏曲，只是下雨了就不来了。

琉璃芊芊胡思乱想了一阵，他还是未来。站在风雨中颇感寒意，低头看到了今早换上的新衣，已湿了衣角。慕桃紧挨着小声问道：“小主，不如我们先回去？”看见慕桃的肩膀一角已被打湿，微微发抖：“难为你了，我们回去吧。”

夜里琉璃芊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想：王爷他风流又不失风度，若能自己是个男儿身，必与他成为知己。只可惜遇见他时，自己已经嫁入了皇宫。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见面了。此生与他，便是不会再有交集的。

琉璃芊芊下定了心意，连着三五日没往太液池那里去。海兰也连着几日不来，说是皇帝前几日淋了雨，受了些风寒，慧贵妃命咸福宫中的人都去雨花阁去为皇上祈福。心想着皇上身体不适，文安王作为弟弟，也必会去看望，于是连着宫门都不敢踏出一步，生怕再遇上。

慕桃见琉璃芊芊又宅在宫里好些天不出，见着雨后天色甚好，便劝琉璃芊芊去荡荡秋千散散心。雨后杏花未见凋零落尽，反而开得更艳，如一束晨光霞影。春景不错，只是陪琉璃芊芊看的人已经不在了。琉璃芊芊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忽然听到一声厉喝。

“什么人在那里，见到晋常在还不下来”

“小主，那晋答应不知耍了什么诡计，竟被皇上封为常在。”

琉璃芊芊跳下秋千，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宫嫔服色，头戴珠翠的女子盈盈站在树下，满脸娇纵。琉璃芊芊觉得有些可笑，看来富察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又来找教训了，可是他位分比自己高，但是有些麻烦。

琉璃芊芊淡淡的说：“晋常在好！”

“奥，原来是琉璃芊芊答应，本常在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奴才。听闻你身体抱恙，错过了侍寝。就本常在看来，卑贱之躯哪承得了龙恩。能当上答应，怕也是祖坟冒了青烟，”见琉璃芊芊作了揖就起来，“本常在还没叫你起来，你竟敢自作起身。看来这些日子病得你都把宫里的礼仪给忘了，扶瑛，教教琉璃芊芊答应该怎么行礼。”

那侍女扶瑛拉着琉璃芊芊就往她的膝盖后面踢想让她跪下，琉璃芊芊侧身一闪正要开口，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

“如果朕让她不用行礼呢？”

琉璃芊芊闻声一回头，是他！

富察氏神情陡变，慌忙行礼：“皇上吉祥。皇上怎么来这里了？”

皇帝点头并不让他起来：“那你怎么来这里？”

“臣妾听说皇上近来爱来这里散心，想必风景一定很美，所以也过来看看”。

皇帝语气微含讥诮道：“可见你不老实，这话说得不尽不实。怎么，你对朕的行踪很清楚么？”

皇帝朝着琉璃芊芊笑，琉璃芊芊愣愣的看着他。慕桃推了一下琉璃芊芊的胳膊，琉璃芊芊醒过神来，迷茫跪了下去：“宜和宫答应琉璃芊芊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皇帝一把扶起琉璃芊芊：“你的身子尚未痊愈，何苦行这么大的礼。”

“臣妾不敢”。

“那天，朕不是有心失约的。只是这几日我日日来这里等你，你怎么都不出门”。

琉璃芊芊羞涩啊拉了拉他的衣袖：“皇上！”一边使眼色瞟向富察氏，暗示还有旁人在场。

皇帝收敛起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富察氏：“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娇纵！”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还请皇上饶恕了臣妾这一回。琉璃芊芊妹妹，求你看在与我都是一同服侍皇上的份上，求皇上饶了我吧”。

看着哭得狼狈的富察氏。琉璃芊芊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臣妾想晋常在是真心知错了，还请皇上饶恕她这一回。”

“既然是琉璃芊芊亲自开口替你求情，朕也不好太拂了她的面子”。对着身边的太监说道，“王钦，传朕的旨意下去，降富察氏为答应！”

“是”。

皇帝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富察氏：“慢着，晋答应，你不是说琉璃芊芊只能当答应么。王钦，传旨六宫，晋琉璃芊芊为贵人，赐号芊。”

富察氏谢了恩，和侍女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其他人也都退了下去，只剩皇帝和琉璃芊芊二人。

“那日大雨，朕并不是故意爽约。朕本来已到了梅花苑，太后突然传旨到皇后宫中一聚，朕急着去，结果淋了雨”。

“皇上可大好了？”说完自己也觉得问的愚蠢，不由又红了脸。

“从长春宫出来，朕想着，那日雨下的那般大，你又在静养，定是不会出来了。”

“那日臣妾并没有爽约”。

皇帝目光猛地一亮，惊喜道：“果真么？可淋了雨，有没有伤着身子？”

被他这么一问，琉璃芊芊心中既是感泣又是欢喜，闷了几日的郁气消散殆尽，“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没淋着雨，臣妾很好”。

话已至此，琉璃芊芊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仿佛他炽热的眼神就要把自己看透，心中砰砰乱跳，轻声道：“皇上为何欺骗臣妾。”

皇帝嘴角上扬，笑意更深：“朕若是告诉你，你哪还会从容自如地与朕吹箫品曲呢？”

“皇上戏弄臣妾，非要看臣妾的笑话”。

“朕想要看的是真正的你，若是说破了，你只会惧我，怕我，献媚我。朕看中你，重视与你的约定，也是因为你的本性。”

琉璃芊芊面红耳赤答：“是臣妾愚钝，竟一点都没有发现”。

“那你现在发现了。”抬头看了看天，温和地说，“天色不早了，你身子不适，朕让王钦送你回去，过两天再来看你。”

“是，恭送皇上！”